等他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又举着车子穿过树林,再回到村里的时候,长秀已经被几个村里妇女保护着躺上了驴拉板车。
“猛子,你驾车,跟我走!”
说着话,曹安堂骑上自行车前面带路。
长鞭挥舞,驴车前行,村里各家各户翘首观望,内心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从村里到镇上,一路风雨。
卫生院的妇产大夫是让曹安堂直接从值班室的床上给提起来的,看到这么危急的情况,大夫也是二话不说喊人来赶紧将产妇抬去手术室。
当手术室的门关闭,一切归于平静,在场的人全都是虚脱了般跌坐在地上。
幸亏是赶来了,真害怕半路上撑不住啊。
曹安堂也是大口喘着粗气,一阵阵后怕,下意识抬手捂胸口,这一捂,摸到了怀里的布包,他才猛然意识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和更重要的人在等着他呢。
“猛子,来。”
“安堂哥。”
“嗯,等这边情况稳定之后,你就带着四叔一起去找镇上找镇委牛记成同志,无论如何也要让四叔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
“好,安堂哥。”
“嗯,你在这盯着,一步不要离开,有事也可以和两位大嫂子商量。我先走了。”
曹安堂拍拍猛子的肩膀,转身就走。
猛子有些懵,大声问道:“安堂哥,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啊?”
“我……”
曹安堂挥挥手,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可没等他挥舞的手臂放下去,一道身影猛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曹安堂你别想跑,我孙子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你……”
话没说完,旁边的猛子暴脾气的,一把就将曹业生推翻个跟头。
四婶子惊叫着冲过来,挥舞双手冲着猛子又抓又挠,安良嫂和安俭嫂两个人都拉不住。
场面再度变的混乱。
曹安堂内心憋着口闷气,使劲握着拳头,却不知道从何发泄。
就在这么混乱的当口,一声婴孩的啼哭响彻整个卫生院,好似清晨的太阳撕裂了黑暗一样,连带着帮助曹安堂将心口的那口闷气也释放出来。
咔哒一声,手术室门打开,小护士欢喜地跑出来。
“生了生了,大人孩子都平安。”
就这一句话,让发疯的四婶子瞬间平静下去,更让曹业生再也顾不上曹安堂,连滚带爬跑去手术室门前,抓着小护士的肩膀急声问道:“怎么样,我孙子胖不胖?”
“挺胖乎的孩子。不过,呃,不是孙子,是个女孩。”
“啥?”
“是个女孩。”
小护士重复一遍,惊得急忙退缩进手术室里。
曹业生就像被雷霆击中了一样,满脸呆愣后退几步。
“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呢啊!”
五十多岁的人这一刻好像彻底没了精气神,颓然坐倒在地。
曹安堂和猛子对视一样,无奈叹息。
“猛子,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放心吧,安堂哥。”
曹安堂对猛子是真的放心,再也不耽搁,转身奔跑出去。
重新骑上自行车,顶着风雨,火急火燎往县城方向赶。
同样的风雨,不同的场景。
县政府大门前,于书记的那辆吉普车里,王连长抓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
后座上的李芸燕已经扒着车窗朝后面看很久了,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等曹安堂,也是在等一个“转折”。
曹安堂有决定,她同样有决定。
用那个蹩脚的理由骗曹安堂回村,其实就是不想让曹安堂赶上支援前线的队伍。
特派员那封信中对曹安堂和梁怡两人深厚革命情谊的描述,让她羡慕。四十八封信件,两年时间的坚持,让她感动。曹安堂为了调动禹州却放弃徐州和济南两方面同志的邀请,这份真心,让她五味杂陈。
她不能看到如此真挚的革命情谊,就因为这次意外而没有了结果。
她更不能做一个间接破坏了其他同志感情的第三者。
所以,她找于书记解释了一切,也说明了曹安堂的决定,更向于书记提出申请,劝告曹安堂不要再执着于去青岛。
她做了这一切,却在真正要离别的时候,心中产生了后悔。
她忽然希望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冒风雨骑着自行车出现,与其携手一起踏上新的革命征程。
可是……
“李芸燕同志,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再……”
李芸燕想说再等等,可真的有必要继续等下去吗?
她默默转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走吧。”
嗡的一声,汽车发动机轰鸣,车头灯穿透雨幕,穿透黑暗,支援前线的车队驶向远方。
喧闹了大半晚上的县政府大院终于恢复了宁静,雨似乎也发现地面上没了太多的乐趣,开始很随意的蹦几个雨点下来。
夜幕中,唯有县政府大院门前的警卫室里还亮着灯,好似一个希望指引曹安堂前行的路。
哐当一声,自行车在大院门前摔翻在地。
曹安堂急匆匆冲进去,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院落,整个人呆愣原地。
“吴大爷,支援前线的车呢,那些同志呢?”
曹安堂擦掉眉毛上的雨水,扭头冲警卫室的值班大爷问出这句话。
吴大爷带着怪异的目光看着曹安堂,似乎是感觉这个问题很可笑。
“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