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亮,简陋却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里,曹安堂慢慢放下手中的水桶,看看已经灌满的水缸,笑着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擦额头汗水。
再一抬头,目光落在自家两间土坯房上,微笑变成了苦笑,无奈摇头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院门后放着的梯子,猛的一拍大腿。
“我说是有什么事忘了呢。”
自言自语着快步朝梯子那边走,可没等到近前,啪啪两声院门被敲动的声响传来。
“安堂兄弟,起了没?”
听到熟悉的呼唤,曹安堂赶紧转身打开院门。
“大嫂子,快请进。”
“不进啦,不进啦,我这还得回去给孩他爹做饭呢。”
说着话,安良嫂手捧起来个小布兜。
“安堂啊,东西不多,但也是嫂子和你哥的点心意,拿着。”
“这是?鸡蛋!嫂子,这我不能要。”
曹安堂看出来布兜里装着十来个刚煮熟还热气腾腾的鸡蛋,赶紧连连摆手。
安良嫂当时就眉毛一挑。
“怎么了,嫌嫂子拿来的少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
“安堂兄弟你先接着,我还有个东西给你,快点。”
安良嫂是个急脾气,直接把布包往曹安堂怀里一塞,片刻不停顿直接撒手。
曹安堂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赶紧接在怀里,生怕掉地上了。
也是他刚把布袋子接稳当,就看见安良嫂回手从身后拽出来个……黑蛋。
这臭小子,刚才整个人躲在他娘身后,竟是没让曹安堂发现他。
此时的黑蛋和昨天从这离开的时候,那欢快奔跑的样子完全不同,被安良嫂拽了个趔趄,苦着脸,屁股稍稍往后耸。
不用问了,昨晚上肯定是没少挨顿打。
“安堂兄弟啊,你安良哥是个面皮薄的,没脸来求你。嫂子我不在乎那些,我把你当亲兄弟,我也不和你客气。黑蛋这小子闯了祸,俺庄稼人出面肯定解决不了,嫂子今个求你这件事,不管咋着,让他能回去上学多认几个字,嫂子一辈子感激你。”
说话间,安良嫂扯着黑蛋就要弯腰。
曹安堂惊得一步上前,直接用胳膊挡住安良嫂的动作。
“嫂子,你这是干啥呀。你这是把我当亲兄弟吗。黑蛋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点啥事,我说啥都会管的。你放心,具体情况我都知道,今天我也是要送黑蛋去上学,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嫂子你要是还说谢不谢的话,那我可不管这事了啊。”
曹安堂也有些着急。
不就是几个孩子打架的事吗,谁小时候没打过架啊,这至于闹得好像抹不开的大事一样吗。
安良嫂同样着急,红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扭头看见黑蛋还在那傻站着,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黑蛋的后脑勺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你安堂叔跪下说声谢谢。”
“呀,嫂子啊,你今个儿是咋滴了啊。事真不大,你让孩子下跪干什么啊。”
曹安堂赶紧弯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把黑蛋拽到身边,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后脑勺。
这动作,顿时引来安良嫂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自家的孩子谁也舍不得打,但问题是……
“安堂兄弟,黑蛋这次闯祸闯大了,俺都听说了,他打的是人家镇上领导大官的儿子。这要是真给人家打出来个三长两短,那可咋办呐。”
“唉,嫂子啊,这和是不是大官领导的没关系。就是几个孩子之间打闹。难道领导家的儿子是孩子,咱黑蛋就不是孩子啦?”
曹安堂看着黑蛋撅屁股站在那,两眼盯着前方,心里有委屈却咬牙不说话的犟牛样子,还是很心疼的。
安良嫂难道就不心疼?
安良哥那个亲爹把亲儿子打成这样,又怎么会不心疼。
可对于曹安良一家来说,黑蛋打了领导家的儿子,还闹得不能上学了,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安良嫂又气得直掉眼泪,狠狠瞪了黑蛋一眼。
“这小兔崽子,打死他都没事。”
曹安堂赶紧把黑蛋往身边拽拽,冲着安良嫂挥挥手。
“大嫂子你也别生气了,这事就放心交给我来处理吧。真要是遇上不讲理的,那我还不能去找牛书记讲讲道理吗。”
说一千道一万,也比不上最后这句话好使。
祝口村谁不知道曹安堂和镇上的牛书记关系好啊,若是关系不好,人家那牛书记过年时候怎么不去别人家一坐就是一整天呢。
安良嫂想的也是曹安堂能找那位牛书记帮忙给去说说情,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镇上的第一书记要是都出面了,那位程主任总该给点面子吧。
可这大嫂子不知道,曹安堂那句话无非就是安慰安慰她。
不是说敷衍,而是曹安堂打心底里就没觉得这件事是个大事,几个孩子打闹的问题,如果还要闹得镇书记出面,那就不是孩子的问题了,而是大人的问题。
“安良嫂,你别生气了,今早上就让黑蛋和我吃饭吧,等会儿我送他去上学。”
“行,安堂兄弟,就麻烦你好好教育他了。臭小子,好好听你安堂叔的话,要是再敢惹事,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此刻的安良嫂虽然说话依旧凶狠,但脸上已经带了点微笑模样。
大人的心结好解开,孩子的心结就未必那么容易解开了。
曹安堂无奈地伸手揉揉黑蛋撇去看向别处的小脑瓜,正要弯腰捡起来放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