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反正是县里送来的,那就是组织上的决定,不去胡乱揣度。
挥手和老李告别。
出了学校,绕个弯子找到之前扔下自行车的地方,重新推起来自行车,走走停停,最后就是在镇委大院门外墙根底下对付了一宿。
天光大亮。
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曹安堂借着镇委的压水井匆匆洗把脸,驱散满身的疲惫,等到牛记成来,商量起重新修缮果叶砖窑厂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平静。
县里供销社的工作随着秦刘村老刘家人集体搬迁进县职工宿舍,算是终于步入正轨,短短几天时间,供销不平衡的问题初见好转。
果叶砖窑厂的修缮准备工作同步进行,曹安堂主持安排废墟的处理工作,只是真正的工作开展故意往后压了压。他天天晚上带几个镇上保卫科的同志守在砖窑厂附近,看看还能不能抓住那天来这烧砖的人。
那只被曹安堂发现的烧成半拉块的鞋,县里派出所来人当作物证给取走了。初步判断,应该是三年前砖窑厂大火中某人遗失的鞋,但无法确定鞋的主人是谁。毕竟那时候的情况混乱,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救火的过程中有人受了无妄之灾,不可能仅凭猜测就断定刘果生和秦叶眉还没死。
这期间,秦刘村的秦长剑步行几十里路来了梁堤头镇一趟,在果叶砖窑厂的废墟中间站了好久。最后默默离开,自始至终都没和曹安堂说一句话。
祝口村一如既往的平静,付粟锦谢绝了村里所有人的做客,也就没人发现曹安堂家里多出来两个女人。
镇宣传科的小高和妇联韩继梅主任隔了四天,才从聊城那边赶回来,一同带回苟大友的消息。
聊城方面决定,撤掉苟大友的一切职务,清理出革命工作队伍,在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之后,让其回家反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情况没有曹安堂想象的那么糟糕,最起码苟大友除了在长秀身上犯了错误,其他工作方面还是有功的,清理出革命工作队伍已经是相当严厉的处罚,到不了去坐牢的地步。但是,这人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来这里。
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最严峻问题就是,如何处理长秀。
韩继梅发扬风格主动让出来县里分给她的那套砖瓦房,全镇妇联同志齐上阵,连夜打扫干净房子,只等把人接到镇上来。
又是个无比燥热的清晨,曹安堂走出临时宿舍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牛记成朝他挥手。
他赶紧快走几步去到近前,两人找个僻静的角落站定。
牛记成压低声音道:“于书记已经做出批示了,还是将长秀安排和你爱人在一起,接下来的日子就住在镇上,一切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今晚行动,县里的雷震同志会开车过来与你对接。你那还有什么问题没?”
“没有。”
“那好,今晚我和韩主任在这边等着。后续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们承担责任,与你无关。”
“不是……”
“别不是,这是于书记说的。你是县里的生产处主任,我和韩继梅同志是祝口村的直管负责人,村里出了问题是我们失职,全县生产出现问题那才是你的事。”
牛记成一番话弄得曹安堂无话可说。
都是认识多年的老同志,牛记成哪能不知道曹安堂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还在为没有及早检举揭发而自责。
“曹安堂,你啊,还是年轻,拎不清主次。你的精力该用在生产上,不是用在这种事情上。别想那么多了,今晚把人弄来镇上,一切都好说。你还是跟我说说那果叶砖窑厂怎么整吧。这都几天了,干活的人我都给你找好了,你咋还不开始呢?别不是还想等着抓那些送砖的人吧,我可抓了快一年啦,都没抓住。你就这几天,能有啥结果。”
听着牛记成的话,曹安堂唯有深深叹息。
他哪是自责什么啊,自从苟大友被带走,他就不想以前的事了,他是在想以后,以后他还有没有脸回祝口村。
不过,这些说给牛记成听,那也是徒增烦恼。
唯有收拾心绪,轻声道:“果叶砖窑厂的事,你再让我坚持一天吧。待会儿我去县里派出所一趟,再问问那边有什么调查进展。如果没有,今晚我再带人堵最后一次。真要是堵不到,那就明天开工。唉,抓不到那些个偷偷烧砖还往镇小学送的人,总觉得心里压着块石头,透不过来气。”
曹安堂叹息连连。
牛记成也跟着无奈摇头。
他又何尝不想抓住那些人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不能为了抓人就耽误了整体工作啊。
眼看着越来越多人来上班,镇委大院热闹起来,两人眼神示意一下,便分开。
曹安堂骑上自行车,想着心事往县里去。
第一站,到的便是县派出所。
那位周栋周队长看见他,就知道他为了什么事来,匆匆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拉着他直接去了档案室。
“曹主任,我们对三年前的案件记录重新进行了研究,又找了几个当时的目击者深入了解情况。综合所有线索进行判断,我们有理由相信,刘果生和秦叶眉还没有死。”
曹安堂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就是一抹欣喜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县派出所的刑侦手段他不懂,但他知道周栋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已经确定人还活着。
人活着,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