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苍劲有力,风骨卓绝,就是他这个大老粗都觉得好看。
中年男子略一分神,书生一把将牌位推到他怀里,“小生不过是个外人,只是不愿看到这片人杰地灵之地就此衰败。潜龙凫水强按头,焉有出头之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时间拖得越长,越难以割舍。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此间事了,加以时日,桃儿姑娘必能明白老丈的苦心。”
说完这话,书生便朝众人拱手,去了侧门。
以里正为首的一行人,相互望了望,有同中年男子交好的汉子走了出来,拉着他走到一旁,低声道:“七哥,栓子为何出门至今未归,算算日子,也有大半年了,音讯全无,你就不担心?”
汉子看了看中年人的神色,见他眉头紧锁,不由转移话题道:“前些日子,老五家的狗娃从外面回来,瘸了一条腿,说是走山路,平白摔断了一条腿。老四家的柱子,五大三粗的,最近都不大敢出门了,你道为何?他去山里猎鹿,被魇着了,瞧见了吴老太太。那是个死了几十年的人哪,就站在树下冲他招手,这小子给吓得,差点回不来。青天白日的,这不是活见鬼么?”
中年人眼露惊诧,汉子又道:“晚上夜猫子整宿整宿地哀嚎,老四家新媳妇生的小崽子,天一黑就哭个不停,吵得街坊四邻都睡不安稳。”
这样的话从一个汉子嘴里说出来,比妇人间的闲聊要可信得多。要知道,若不是事情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男人是不会关心这些的。
“果真?为何我那里……”
汉子见中年人终于变了脸色,摇头叹息一声,道:“七哥,这些日子你闭门不出,村里人怕你和嫂子担心,一直都没和你说。若不是实在撑不住了,也不会让书生去找你。看你的样子,定是没注意这些,但有句话,我不得不同你讲。”
汉子左右看了一圈,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整个村子,就你家一到晚上就特别安静,就跟……就跟屋里没人似的。”
一听这话,中年人有些恼了,一把推开汉子就要走。汉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安抚道:“七哥,我就知道你听不得这话,要不是咱们关系好,我也不会告诉你。起先我也不信,就怕村里人以讹传讹,直到昨天夜里,我亲自去敲了你的院门,手都拍肿了,愣是没人回应。”
“昨天夜里?什么时候?”
“入夜,你家还亮着灯,没一会就灭了。”
中年人仔细思量一番,半信半疑道:“老五,这样的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汉子急了,“我没骗你,走的时候,还把放在院门外的簸箕给踢倒了。”
中年人想了想,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他一大清早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好像是听到自家老婆子嘟囔了一句,说是他把簸箕弄倒了也不知道扶一把。当时他还想着,那么大个院子,老婆子怎么就喜欢把簸箕放外面。
再看众人,皆你一言我一语地交头接耳,一旦触及到他的目光便截住了话头,有的还欲言又止。里正眉头紧锁,同身侧的人商量着什么。这人有些面生,也不知何时进来的。
如果老五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天村里人对他敬而远之,就说得通了。
中年人走到院子中间,朝周围人一拱手,道:“诸位,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杀子如同剜心。桃儿无错,幼子更是无辜。单凭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断定那孩子不吉利,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何况,同一时间出生的婴孩,不止这一个。”
他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如何辛苦地抚育这个孩子,哪怕双眼看不见,也不曾有半分懈怠,唯恐孩子饿着冻着。
这是他的亲外孙,哪怕女婿再怎么不堪,抛妻弃子一去不回,可稚子是无辜的。他抱过,哄过,那孩子睁着眼睛看他,双眼漂亮极了,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打从女婿失踪,桃儿失明,村里人就开始谣传这孩子生来命硬,克父克母。天师的断言,让村里人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可他们都是几十年相处下来的街坊邻居,了解彼此的心性。因为他的担保,村里人没有硬来,凡事都有的商量。可如今这样的情形,怕是再无法阻止。
若众人一条心,他就是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若是因为一个孩子同村里人交恶,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最终由里正开口,“老七,不是大伙特意针对。你可以去外面打听,不相信大人,可以问问孩子。你想说的,我们大家都考虑过。早在十天前,方圆几十里有人家的地方,我们都派人问过。同一时间出生的,一共有四个孩子,一个已经夭折,一个被远远送走了,还有一个病恹恹的,眼看救不活。你想想,同是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孩子,独独你家的,没有奶水,喂点米汤都长得壮壮实实,且从不啼哭。都是血脉相连的骨肉,我们也不想这样。可天师说了,七日后的月圆之夜,便是最后的期限。若他到时候还活着,只怕夜半血月遮天,就是将国师请来,也回天乏术。何况,堂堂国师,又岂肯屈尊到咱们这个地方来?你忍心,让全村人为他陪葬?”
里正言辞恳切,说得大家都有些动容。
中年人攥紧牌位,指骨节都泛了白。
这些人,有的是和他从小一起玩泥巴的发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