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树不再说话。
……
……
岸芷楼里的聚宴,在姜望离席后,很快就散去。
各人回各家。
李龙川这时就跟易怀民勾搭在一起,笑容灿烂地离去……他俩不回家。
离开聚餐的雅间,向来温和的晏抚,不怎么说话,默默地回了顶楼,这里一整层,都是他休息的地方,有时候会在这里闲住。
面上情绪不显,手里拿了一本书,慢慢地读。
他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但几乎从不失控。他的爷爷晏平认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字,是“自制”。
晏平为相,少有怒容。
继承政纲,令前相得以伟力自归的江汝默,甚至犹有过之。一直以来都是老好人的形象,都不必“制怒”,他好像从来不会生气。
等到前相成功自归伟力,江汝默才开始在前相政纲的基础上,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简单地概括大齐这两任相国。
前相的政治主张是积极进取,手段是刚柔并济,既有和灭阳国之春风化雨,也有血战夏国之冬霜雷霆。
今相的政治主张是温和守成,行事低调,推崇双赢,总是不声不响不着急,慢悠悠推进自己的想法。
在今相尚未卸任时,还不能说谁更胜一筹。但他们的政治主张,在某种程度上,是跟齐国国势相关联的。前相之时,齐国举国争霸业。今相之时,齐国需要巩固霸业。
国相当然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君王意志的延续。
上知君心,下抚群臣,方为相国。
所以晏大公子的名字里,才有这一个“抚”字。希望他可以抚人抚心,坦路直行。
姜望跟他认识了这么久,唯一一次见他生气,还是他不堪忍受宣怀伯柳应麒所引导的舆论,狠言提刀断长舌那次。
温汀兰先把苗玉枝母子送上马车,亲昵告别之后,这才回来找晏抚。
像往常一样沏好茶水,坐在他身边,往他身上靠:“夫君~~请用茶。”
他们两个早就定了亲,但一直没成婚。
温延玉希望等晏抚做出点自己的成就,再正式大婚。
晏抚也并不着急。
但私下里他们早已夫君、娘子唤得亲热,连牧国婚宴都一起去参加。
这时晏抚道:“我不太想喝,先放着吧。”
温汀兰又道:“那我给你切水果。”
晏抚叹了一口气:“汀兰,让我自己休息一会。”
温汀兰知书达礼,美丽知性,但在温柔的底色之下,其实是有些强势在的。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听到有人传她破坏晏抚、柳秀章的感情,就上门去逼问晏抚,逼得晏抚亲自去扶风郡说清楚,了断最后一丝情分。
此时亦看着晏抚,不肯就此安静:“你不开心?因为今天遇到谢宝树?”
晏抚放下书:“他只是单方面喜欢过你,你觉得我晏抚会因为他而产生什么情绪吗?”
“那是怎么了?”温汀兰问。
晏抚静静地看了她一阵,终是道:“重玄胜最后走的时候付了钱。”
温汀兰道:“天天都是你请客,他偶尔付一次账也没关系啊,博望侯府又不是没钱。”
“你真的看不出来,大家都不开心吗?”晏抚问。
温汀兰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是因为玉枝吗?”
晏抚深吸一口气:“她是一个孀居的女子,若是离了鲍府也就罢了,她现在还是鲍家的少夫人。她还抱着孩子……”
“但这不是家宴吗,不都是自己人吗?”温汀兰问。
晏抚看着她,语气变得严肃:“汀兰,你很不对劲。这是朋友间的私宴,你没有道理请一个大家不熟的人。这不是你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温汀兰道:“我跟姜望也是朋友啊,以前办诗会,就请过他几次,他也欣然赴约。玉枝也是我的朋友,姜望也是我的朋友,我介绍朋友认识朋友,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他们本来也相熟吧?姜望甚至记得玄镜呢!”
晏抚没有说话。
温汀兰又道:“唉,都是我的问题,我认错。你让人来叫我赴宴的时候,我正好同玉枝在一块。她便问能不能一起,她很久没有出过门……她年纪轻轻,刚生了孩子就死了丈夫,我怎么好拒绝?好了,别不开心。既然你不高兴,不会再有下次了。”
晏抚只道:“那便如此吧。”
温汀兰好像并不知道,她之所以能够走进以姜望为中心的这个圈子,是因为晏抚,而无关于她是温家女、她的父亲是温延玉。她不比易十四,易十四本身就和姜望是朋友,只是因为重玄胜而更加亲近。
但……温汀兰怎么会不知道呢?
……
……
车马行生意是鲍家的主要收入之一,朔方伯府的马车,自然是齐国一等。
就在这回府的路上,苗玉枝靠在座位上,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
她近年来总是渴睡。
但迷迷糊糊的状态,在脑海里变得清醒……
这是无穷黑暗里的唯一异色。
却也是一片空白之地。
方圆百丈左右,并不算巨大。
在此地的中心,是一张白骨神座。
白骨神座之前,静静躺着一片残破的衣角。
衣角上,有半截的兰花。
而神座之上,坐着一个眼神天真、笑容可爱的孩童——两岁不到的鲍玄镜。
苗玉枝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