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沐霖带着忘忧去新修的林氏祠堂看看。
到了院门口,忘忧看着白墙灰瓦的屋舍,以及油亮的黑漆大门,忍不住低声问:“这样的院子绝不是一两天就能修建起来的,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土修建的?”
沐霖轻声叹道:“买下这个庄子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修林氏祠堂。算起来,已经三年多了。”
原来那么早,兄长就已经在做这些事情了。忘忧想想三年前的自己,忽然觉得很是惭愧。
沐霖一眼便看穿忘忧的心思,忙劝道:“当时买这个庄子也是找了风水大师看过的,原本就是要先给家里人找个宝地长眠,自然要把祠堂的事情考虑进去。这些事情也不是你们女孩子该操心的,你就别自责了。”
忘忧跟着沐霖进祠堂,但见上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三层灵牌,因为尚未开祭,所以灵牌上都盖着大红绸子,看不见上面的名字。堂内有修士打坐,但却没有供奉香火,这些都是迁坟之后要做的事情,此时只需要准备齐全就可以了。
沐霖带着忘忧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儿,一应琐事安排妥当之后,便急匆匆的回城去了,第二天四更天他要带人把族人的尸骨挖出来重新装殓,再送到新坟茔重新安葬,安葬之后便在新祠堂祭祀。这件事情忘忧帮不上忙,只能保证好好地在这里等着,绝不添乱。
第二天天不亮忘忧便起身,何妈妈把早就准备好的素服拿出来给她换上,长长的乌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只用素银梅花簪别住,之后在鬓间带了一朵白色的绒球花。
“头孝呢?”忘忧纳闷地问。
“是迁坟不是葬礼,只需素服即可。老奴知道姑娘心中哀伤,已经准备了麻衣。”
“好。”忘忧在素服外面有罩上一件孝服麻衣。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沐霖等人扶柩而至,最前面的自然是林家老太太的棺柩,随后是林宥澄夫妇的,在后面是林家二叔,三叔,两位婶娘等林氏一门以及学徒的二十口棺材,最后是林家的管家,管家娘子等仆从的棺材。
一溜儿三十几口棺材着实令人触目惊心,但凡见到的人无不唏嘘。
忘忧透过泪眼看见跟随在兄长身后的沈熹年,还有吴王府的管家也在扶柩的行列,心想想必是吴王不方便出面,所以才差了管家过来。再往后,居然还有刘少奢,这倒是让忘忧十分的惊讶了。
但是当时那种境况她在疑惑也不能多问多说,只带着一群女眷们跟随在棺柩之后至新的坟茔所在地。
说来也是巧得很,一早起来天气阴沉也不见一点雨,偏偏在棺椁入葬坑之后,空中忽然一阵风过,便飘起了雨丝。仿佛老天也为这几十人的枉死而默默地流泪。
在一片哀乐,诵经以及哭声之中,林氏一家的棺材先后下葬,在林氏祖茔一箭之地则是学徒们的坟茔,再往外,是家丁仆妇们的安葬之地。
忘忧哭得泪人一样,何妈妈也哭得伤心跪在老太太的坟前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幸好有秋容以及余先生的妻子在旁边劝说,好歹把忘忧跟何妈妈一并拉起来,方没耽误了安葬事宜。
下葬之后,立好墓碑已经是傍晚时分。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梨树林,有词云,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尽清明。偏生今年有些倒春寒,梨花开的晚,此时却是繁花满枝的时候。
远处是绿树环绕着村庄,眼前是白花累累压弯了枝头,忘忧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姑娘是累了吧,要不还是坐车回去吧。”秋容在旁边小声劝道。
忘忧摇了摇头,看着前面旖旎而去的人们,低声说:“不着急,我们慢慢走。”
沈熹年早就看见忘忧慢下了脚步,便跟沐霖耳语了两声,站在原地等她。
忘忧脚步蹒跚地走过来,见他站着不动,因问:“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自然是等你了。”沈熹年看了一眼身后的梨花,又说:“这里的梨花可不能随便折了去插瓶,这都是佃户们的心血呢。这一把折下去,便是七八个大鸭梨,够他们一家几口人一顿饭的钱了。”
“你放心,我没想着祸害这些梨花。你不是去燕州办粮草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忘忧说着,径自缓步往前走。
“昨天赶回来的,你们家这么大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会赶过来帮忙的,不然将来见了我那祖母,还不又是挨一顿臭骂?”沈熹年跟上来,一把搀扶着忘忧的手臂,又问:“看你这样子是累了吧,有车为何不坐?”
忘忧抬头迎着雨丝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方说:“这样的村野,这样的季节,这样的轻风细雨,让我十分想念小时候跟祖母在一起的日子。你看那路边的野草,采回去晒干就是一味药材,可救人病痛,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喜欢这里就多住几天,这是你自家的庄子,也没什么可为难的吧。”
忘忧知道沈熹年说的没错,可想想宫里的赵祯,又暗暗地盼着早日回到他的身边去。只是这样的心思难以启齿,更无法跟沈熹年说。
沈熹年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事,淡淡的问:“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旁的想法?”
“说起想法,我倒是有一件事要请教你。”
“哦?是不是刘少奢的事?”
“对啊,他怎么会来?按理说我们两家……”
沈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