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却没想到能在这个没有信仰的世界遇佛。
“从明天起,我摘花,献给你。”她狼吞虎咽着那碗菜粥,对小和尚说。
小和尚笑笑“你若欢喜,不要献给我,献给佛吧。”
“佛是什么东西?”
“佛是你手里这碗菜粥。”
“那我能再要一碗佛吗?”她有些羞赧的舔舔嘴角,脸颊凹陷蜡黄,整个人又瘦又小,唯有两颗杏核似的眼珠明艳水润,晶晶亮亮的盯着他,“我两天没吃饭了。”
她说到做到,天不亮就离开草堂,漫山遍野的采来野花。献给佛,献给那碗带着微微咸香的菜粥。
她就这样往返于山野和草堂,侍候佛,直到有一日佛离开了草堂。
那日小和尚只煮了一碗清粥留给她,略有歉意“没有菜了,还剩一点米,煮了十七碗粥,这是最后一碗。”
她走了一上午,肚子饿的咕咕作响,放下花,香香甜甜的喝了那碗粥。
喝完之后她才想起来“你喝过了没有?”
小和尚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粥碗,放到水池里洗涮起来“我喝过了。”
她拿起今日新采的参差不齐的花,怯怯候在一旁“明日怎么办?”
“明日我要离开了。”
“因为没有菜没有米了吗?”
“是啊。”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佛到底是什么。”
“佛是你手里那束花。”他笑着说。
“我不相信。你走了,我会饿死在这里。”
“你将会遇到美好的事情。”他接过那束花,虔诚的放进自己的包裹,“而我要去替你将这束花带给那些还在不幸的人。”
她挽留不了。小和尚说越秽恶的世界越要去,越苦恼的众生越要度。
第二日她依旧漫山遍野的摘来了花。那束花贴在她的身前,被一同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着“阿烟,我的儿,娘终于找到你了…”
锦府的门是朱红色的,她被轿子抬进去的时候掀开帘子看到了。
府内有一个嫡亲的哥哥,一个庶出的妹妹,一个生了妹妹的姨娘,一个特地赶来与她团聚的表姐,一个刚刚下朝的爹。
哥哥说“阿烟,这几年你受苦了。”
妹妹和姨娘红着眼眶,不住的擦着泪。
爹从娘手里接过她,浑身发抖。
表姐呆呆的看着她,忽然疯了一般的冲过来,将她紧紧的搂住“阿烟,都是我的错,是我将你弄丢了!阿烟,我还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将你害死了啊!”
她并没有被弄丢的那段记忆,是因为她那时候还太小,可表姐哭的和娘一样伤心“阿烟,我会保护你的,以后我永远都保护你,再不会让你受苦了!阿烟,你原谅我吧!阿烟…”
她从一个捡垃圾吃的小脏孩,变成一位贵府千金,她还能有什么不原谅。
况且她安顿下来之后就知道,她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许给了皇帝的长孙做妻子。
皇帝是个明君。
爹教她认字,教她忠君爱国;娘教她持家,教她相夫教子;姨娘教她女红,教她温柔似水;哥哥憨直,教不了她什么;妹妹年幼,还等待有一日她来教她一些。
表姐总来小住,对她说“阿烟,我爹是将军,我让他教我使刀了。”
“舅舅还是教你了?”
“我说我一定要学。他最后还是教我了。”
女子年华短暂,要努力将自己修饰的美好顺从,容不得半点时光浪费,表姐的这位父亲,因为表姐要习武这件事,甚至打断过她一条腿。毕竟一位贵女习武,几乎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在她回到锦家的第五年初,她随父亲进宫赴宴了。金云殿上,她头一回见到皇帝的长孙,银灰色的披风下,晏容卿将怀里的手炉递给她“烟妹妹手冷了吧。”
她接下了那个手炉,捧得一整天手里心里暖烘烘。
又三年,还是一场年初宫宴,她穿着水绿色的冬装,站在皑皑的雪地里,是一株任谁也不能忽视的绿梅。
晏容卿撑着伞,带她赏御园的冬景。
他太坏了,不顾女子身娇体弱,带她走了一个多时辰。一直走到没有侍女内监的望湖亭里,他牵了她的手。她才终于明白他的心思,也自然而然接受他的心思。
容卿有一双冷冽的眼睛,很配冬雪下御湖的颜色。
他们站在结冻的御湖前,相握的两手被风刮的通红。容卿对她说“锦烟,有朝一日,我会为你建一座瑶池。”
那一年皇帝崩逝了,举国大哀。三月后,容卿的父亲登基,容卿也于同年被封为太子。
第二年年末,冬雪再次冰封御湖的时候,容卿的父亲也病逝了。
三月后,是早春。
朝堂上有一些反对新帝国丧期间大婚的声音,晏容卿一一的驳了,他对她说“我已经等了二十一年,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红了脸“我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你哪里就等了二十一年?”
赶在入夏前,帝后完婚了。
这场婚礼空前盛大,锦烟穿的是晏家几十位皇后都比不上的雍容华贵。容卿牵着她的手,带她接受百官和万民的朝拜。
容卿说“你今日这样美,和我一同站在万人之巅,我们会被写进上千首诗歌里,永垂不朽。”
大概是因为她侍候过佛,所以她遇到了美好的事情。
傍晚,她沐浴在百花芬芳的汤泉中,很想再见小和尚一面,谢谢他的菜粥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