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同众弟子一起学两个时辰的经书,然后又到了为师父准备晚饭的时候。
晚饭过,她需要将师父的寝殿整个打扫一遍,角角落落,纤尘不染。
而后烧上十几壶的热水,伺候师父沐浴,再为她铺床叠被,伺候师父就寝。
师父就寝了,可她这一日的活计还没完。
她要等到师父入睡,才能去吃晚饭。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十日里有七日,还要抱一床被子窝在师父房间外的走廊里,给师父守夜。
运气好的时候,大概能休息上两三个时辰,然后又要起来去给师父磨豆浆。
这样的生活,从她七岁开始,整整十三年,没有一个休息日。
她哭着对四师姐,这是虐待。
她还没有起那个血誓,四师姐便抱住了她。
她最亲密的四姐姐,擦掉她的眼泪,温柔的摸着她的脸:“十三,你怎么能这么呢?你为师父做的这些,难道不是做弟子的本分吗?”
“更何况,你是两仪院的地灵,是除了师父外,两仪院中最尊贵的人,你怎么还能抱怨呢?师父看重你,才会吩咐你贴身伺候,这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福分啊。”
“你看我们这些人,就连你大师兄,平日想见师父一面也是千难万难,只有你,能够日日不离师父左右,你该知恩才是。”
“好了,今日四姐姐就当你年纪尚,的都是糊涂话,不会传出去,但你以后万不能再这样的话了,也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了,知道吗?”
她知道了。
两仪院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全都和下人一样,他们都爱那个女人。
他们都将那个女缺成伟大的神,对神,不敢有丝毫亵渎。
知苦明白,没有人能帮她,也没有人会帮她了。
所以她只能用那个办法,反正她也不在乎会不会坏了名声。
她是个对万事万物都没有什么太大兴趣的人,衣食住行如此,身份名节亦是。
知苦不知她是不是性如此,但后来她想,即便不是,生活在两仪院这样的地方,最终也会是的。
这里的人,不管长成什么样,不管是男是女,最终都会活成一个云淡风轻的模样。
除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既蠢且疯,又坏又毒。
自她不做地灵之后,很快便搬了出来,住到下等的房间里,甚至与师兄师姐们都不在一座山上。
那个女人,她已经不配再伺候她了,只配做些粗活。
比如扫落叶,扫尘土,扫藏经阁,扫钟楼,扫茅房。
并且不能有半点反抗,否则就会被她赶出两仪院去。
那个女人:“知苦,为师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连两仪院立院之本的清净二字都不能懂得。”
“既如此,也不必再念什么经文了,从此以后,一个人住,一个人吃,一个人干活,一个人做所有事,直到你能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为止。”
知苦笑吟吟的应下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去明白那个女饶“良苦用心”的。
不就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吃,一个人干活,一个人做所有事么?
她本来就对交朋友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深刻明白,倘若不是她过去的身份,和一张看起来很不错的脸,师兄师姐们也不会同她那么亲近。
两年后,她二十二岁。
那年初春,两仪院来了个求艺的年轻人,是个少年,生的很俊,很有灵气,像她似的,圣洁又干净。
那个女人收下了他做亲传弟子,取名知乐。
院长收徒的仪式,她还是能去一观的。
高台之上,她看到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她看到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从来平静不掀波澜的内心,难得的有一丝高兴。
两仪院二十二年未添新弟子了,她从前也没有任何师弟师妹。
此后知乐便是她的十四师弟了,他看上去是个挺活泼的少年。
仪式上,知乐一一拜见诸位师兄师姐,轮到她的时候,叫她十三姐姐,很乖巧。
但不是顺从的那种乖巧。
知苦挺喜欢他。
但那场仪式结束的第二,那个女人便宣布,封知乐为新一任的地灵。
这又是一场仪式。
这场仪式知苦没有去,她宁愿扫茅房。
后来是四师姐告诉她,仪式上,知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看着很端庄,仪式结束就搬进了师父的住处,贴身伺候。
知苦想了想,问四师姐:“他知道我从前也是地灵吧,他知道我如今已经不是地灵了吧?”
知何怔了怔:“知道的,师父在仪式上对他过了。师父叫他…以后不要见你。”
顿了顿,知何轻叹一声:“也吩咐我来同你,不要去见知乐。”
知苦点零头。
他知道这件事就好。
她不会去见知乐,她唯一能做的一点事情,就是等待在这里,等知乐或许有朝一日会来见她。
但很可惜,后来直到知苦死时,也没有等到知乐来找她。
知乐大概做了一辈子的地灵吧。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又五年。
五年后,她二十七岁,还是那么一张圣洁美丽的脸,却更加的云淡风轻了。
这五年,两仪院没有丝毫变化,生活在这里的人,每日吃着同样一碗汤,念着同样一本经,清清净净。
很难得的时候,她能在外出归来的师兄师姐们口中,得知一些外面世界的讯息。
兵强马壮的唐国,到底吞了赵国全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