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得挺早,大概因为知道萧珉要带我去个地方。冥冥中,似乎有感觉要去何地。
今天太阳很好,但却很冷,因为消雪吧。冰雪消融的时候总是冷的,但过了这一阵,便会暖和起来。
吃过早饭,穆飞将准备好的东西放上马车,湾湾给他帮忙。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我知道长庆彻底没戏了。可怜这兄弟还没有来得及出场,就失去了此后的所有戏份。没错,湾湾和穆飞这两个年轻人,似乎看对眼了。
我是不是又促成了一段姻缘,可不能怪我揽功,毕竟我要是不总跟萧珉待在一起,他俩怎么会有培养感情的空间呢。
早上,街边的早饭摊开始冒着热气,挡不住那诱惑,我又去喝了碗热乎乎的胡辣汤。
街上的人开始变多了,我端着汤碗捂手,因为天气太冷,嘴里呼出的热气仿佛云雾,本是司空见惯的景象,现下觉得极其好玩,我开始“吞云吐雾”,乐此不疲。
“以前冬天,屋外下着雪,我们在屋里涮羊肉吃,堪称一绝。”
萧珉的眼里像有细小的雪花。
“这还不简单,今晚涮起来。”
我和干净最后一滴汤,继续出发。
山路陡,马车上不去,湾湾和穆飞在山下等着,萧珉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我往山上去。
还好陵园并不在高处,不然我可得累趴下了。
这是一座无名陵园,里面是几座无名碑。萧珉点上香,一一拜过后,跪在正中央的那座墓碑前。
“我一直觉得,漠秦已灭,我的过往也该随之消散,但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利用这段往事试图在我们之间埋下心结。”
萧珉语气淡淡的。
“这边是我皇叔,漠秦的国君,亦岑的父亲;这边是我的父亲,秦王。那边是皇后殿下,那个,是我的母亲。亦岑原是漠秦太子,而我,是秦王世子。“
敏阳和魏氏说的竟然是真的。
“原本以为漠秦已亡,关于我们的身份、过去也都该随黄土一起掩埋,却不想,这竟然会成为别人加以利用的东西。“
我和他并排跪着,握住他的手“我没有相信。“
萧珉将我鬓边碎发挂到耳后“所以,我又感到很幸运,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全心全意毫不顾忌的信你,是一大幸事。虽然我觉得这是一件没有意义拿出来说道的往事,但还是想跟你解释清楚。”
我点点头,他若是想说,我会听,他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漠秦地处东西州交界处,本就为众国虎视眈眈,然国小兵弱,被吞并怨不得旁人。赤海族攻打时,皇叔向先帝借兵,缘何没借,想必英国公也跟你分析过。但事实上,先帝后来调动了汾城一带兵力暗中相助,只是为时已晚,败局已定。我和亦岑逃出来,却被流民冲散,我在外流落三年,被晋郡王找到,他在临终前派人将我送回煦都。而亦岑先帝和我也一直在找他,却始终没有消息,再见到他时,便是在采芝斋评弹馆。先帝想过让他入朝,他说他只想过自在的生活,以全新的身份。不知为何,后来辗转做了东宫门客,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寥寥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很多误会,都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的,若是彼此的信任深入骨髓,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因为根本不会存在误会;但大多数人总是选择回避心中的疑虑,避而不谈,妄自揣测,原本芝麻大的事也会在心里发酵,最后小小的误会变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做了皇长兄的门客,大约是因为一个人。”
萧珉沉默片刻,微微挑眉“你是说太子侧妃?”
“你想呀,他俩都在采芝斋待过,怎的卢氏前脚被纳入东宫,后脚亦岑就做了太子门客。若他想入仕,为何要拒绝皇考?这么多年他苦苦寻找,一定也是为了卢氏。而且,他跟我说过自己有心上人,却从没见他去会会那位心上人。我翻阅图册,从邽州到煦都,衡阳是必经之地。我想故事一定是这样……”
“她可是你皇长兄的侧妃,你这样妄自揣测,不好吧。”
我嘿嘿一笑“话本看多了就这个毛病。”人家只是想轻松一下气氛嘛。
我挽住他的胳膊,“我明白你们的苦心,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轻松快乐的事情,但你愿意主动和我说,我还是好高兴。”
“没有谁能完全猜到对方的心思,若我知道你曾因为我的身世痛苦过、矛盾过,我一定早早跟你解释清楚。“
即便是再亲近的人,又如何能完全知晓对方的心意,为什么总要靠猜来猜去活着。
“那我们做个约定吧,以后彼此有什么疑惑就直接问,答者若不想说,可以直说自己不愿意说,若是想说,一定要毫无保留。“
他轻轻说了声“好“,我依偎在他肩头,这些无名碑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从战乱里逃出来,在孑然一身漂泊无依的三年光景里,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好在皇考找到了他,把他带到我的身边。前尘往事,过去的都过去了,活在当下才是正经事。
皇考出兵救援漠秦,或许是出于政局的考量,毕竟漠秦是东西两州的交通要道,如果西州有国家意图进犯南卫,漠秦是必经之路。但我更愿意相信,皇考对萧珉的救助是出于本心的不忍,如果没有国家利益的牵扯,对一个孩子的援助更加纯粹。
我难以想象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