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东楼打了个喷嚏,揉一揉发痒的鼻子继续翻看书桌上的书简,一张纸条掉了出来,上面写了几行小字,拿起一看,原来是之前沈安然夹在书简里的回信。他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那时候她对他还有防范,寥寥数语字里行间皆是谨慎警惕。想起她,他的心里软软的,拿着纸条温柔地笑了。
忽然,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手中的纸条慌乱间塞到了书简底下压着。抬头已经看见推门而进的左亚萱,她妆容整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步履蹒跚,嘴角依旧蕴含着似水的微笑。他的心一阵慌乱,脸庞因心虚而红了起来,眼见她步履艰难差点跌倒,他慌忙离座扶住她下滑的身体。
“小心!”
左亚萱扶紧他结实的手臂,一如当初他们初遇之时一样,稳住沉重的身子,抬头看见他一脸的紧张,心中一阵暖意,他心里还是在乎她的吧!
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本想抽手离开,但她捉得紧也只好作罢。
“其实你不必过来,我看完公文自然会过去的。”
“想着爷爷等会儿就到,说是来看我,实质却是来和你议事的。到时候少不了喝酒,我就提前煮了解酒茶,你喝了吧!”她微笑着说。接过侍女送上的解酒茶,仔细吹拂觉得冷热恰如其分才递给水东楼。
左亚萱的体贴让水东楼心中的愧疚更盛,脸庞心虚的红也因此而加深,他迟疑着接过解酒茶却没有立刻喝下。
“咦?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身体不适?”左亚萱担忧地问。
水东楼不禁摸一下脸颊,不敢接触她的目光,只好仰首将解酒茶喝了,道“今日热得很,不太适应才会这样的。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时籍深秋,这里的天气只会一天比一天冷,而他们都觉得今天比昨天还冷,水东楼却说今天热得很。左亚萱心里一沉,他仍旧排斥她的关心,最近这段日子更是如此。一年了,他的心门什么时候才能为她打开?
“哎呀!”她忽然一手抚着隆起的肚子痛叫一声。
“怎么了?”水东楼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看着她的脸。
“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觉得隐隐作痛,他一踢就痛得厉害。”她说着便拿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面,让他感受里面的生命活力。
掌心传来的微动让他愣住了,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忍不住将脸贴上去想要更真切感受那一份奇妙。左亚萱凝视着他,纤手情不自禁地轻抚上他的鬓发。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相敬如宾,他虽娶了她,但不是心甘情愿。有时候她会想,当初那么义无反顾到底对不对。今日看到他难得的表现出半点温存,也是托了腹中胎儿的福,如果没有孩子,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将脸庞贴到她的肚子上吗?她很清楚水东楼是怎样的一个人,正因为了解她才不会后悔。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化解他心中的成见,但愿有一天他能够抛开成见以一个普通人的目光看她。想到这里,她心中微酸,眼眶忍不住红了。
“动了,他真的在动!”他兴奋地抬起头说,但见她眼眶微红便又愣了一下。“你怎么了?还疼吗?”
“他在三个多月前就开始会动了,当时我第一次感受到,心里害怕得很,是母亲告诉我胎儿在动。”
“为何不告诉我?”
“自从我怀孕以来你忙于公事鲜少回家,我哪里能寻了机会告诉你?”她心中虽然想掩饰埋怨之情,但口中之言已经出卖了她。
水东楼沉默地站了起来,心中的负罪感愈甚。左亚萱本就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对他更是体贴入微,但是就是因为这份体贴入微令他更想躲避她。不管是何种借口,只要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做会不会伤害了她,但他更愿意相信她会以一个大家闺秀的思维看待这件事。
“亚萱……”
“将军,相爷已经到了,老爷让你出去迎接呢!”下人的通报打断了水东楼的话语。
水东楼眉头一皱,左亚萱看出了他心中的不愿意,他依旧不肯接纳她的娘家!
“你若不想见爷爷,我替你说去,只说你身体不适,可好?”
“不用,家里不见,朝堂上一样要见。”水东楼扶起她。
她主动将手放到他手心里,说“你拉住我,莫要让爷爷以为你亏待了我!”
水东楼感激她的周全,但又难以面对她。抚心自问,从认识沈安然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欠了左亚萱很多,如今这种亏欠感更加强烈了。他拉着她的手,两人就像是一对恩爱夫妻一样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可是,他们都清楚这种装出来的恩爱有多么的自欺欺人!
“爷爷!”左亚萱微笑着向左思明行礼。
左思明微微点头,望一眼她隆起的腹部,满意地含笑道“亚萱,你母亲念着你,你和东楼也多些回去探望娘家人。”
“亏得母亲还惦念着我!亚萱不孝,自从怀了身孕后行动不便,倒是少了回去看她老人家。夫君公事繁忙,也不好替我去问候大家,还请爷爷回去后多为亚萱说些好话。”
左思明斜睨着水东楼,这人的心还没被收服,他指望左亚萱腹中的孩儿能将他一举俘获。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被权力所收服,就只有利用女人和孩子了。水东楼是他重要的一只棋子,他断不能让他脱离他的控制。
“夫人不必介怀,相爷和岳母他们一定能理解的。”水东楼淡淡地说。
左思明哈哈一笑,捋着胡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