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瑶努起嘴唇吹散水面上的热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胡瞒着冯寺人认胡嬷嬷做干娘,就是他理亏。”
“胡嬷嬷……”仪风帝瞳仁儿一缩,“你说的是胡美莲?”
面对仪风帝的追问,裴锦瑶手足无措的看向冯嘉,小声咕哝一句,“这事儿陛下不知道?”
冯嘉缓缓摇头。
裴锦瑶赶紧撂下茶盏,撩袍跪倒在地,“陛下,臣……臣不知道您不知道。这个……那个……臣……罪该万死!”
仪风帝不禁失笑,“起来吧。刚才不是还说地上凉吗?”
裴锦瑶战战兢兢谢过,双手撑着地面吭哧吭哧站起身,“是挺凉的。膝头都冻僵了。”
冯嘉赶忙张罗着给她装手炉放在膝头上暖着。
裴锦瑶重新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冯寺人也是不想您烦心,才没把这事儿告诉您。”
仪风帝嗯了声,转头往凤懿宫方向看去。隔着厚实的墙壁,他仿佛看到韩皇后那张憔悴疲惫的面庞。
她究竟背着他做了多少事?
仪风帝紧抿唇角沉默片刻,对冯嘉言道:“近来宫中着实闷了些。给胡婕妤晋一晋位份让她高兴高兴。”转而将目光投向裴锦瑶,“待会儿我把胡婕妤的八字给你。你帮她选个日子。”
徐家树倒猢狲散,辽东那边全靠胡成宗支应。等到韩家倾覆之日,但看胡成宗如何抉择。
裴锦瑶脆生生应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是个好日子。昨天敬妃娘娘上路,有喜事冲一冲晦气正合适。”
合着胡婕妤是个冲喜的。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呕死。冯嘉偏头去看仪风帝。
仪风帝信了裴锦瑶的鬼话,点点头,“也好,晋她为昭仪吧。”
裴锦瑶摇晃着脑袋,“不够,不够啊。”
仪风帝面露不悦,妃子是他的,他想给什么位份哪里轮得到裴三置喙?
裴锦瑶还在小声嘀咕,“昭仪压不住那么大的晦气。怎么也得是个嫔……”
是这样吗?他错怪裴三了……
仪风帝略加思量,“就晋嫔位吧。”
冯嘉躬身应是。
……
身处十定河别院的韩鹤焦急的等待着昨晚出去“做事”的护卫。本就不是难办的差事,他们早就该回来向他复命。可……为何直到现在仍旧不见人影。
这其中必定出了岔子。
与韩鹤对面而坐的刘仹抓了把炒瓜子咔咔咔嗑得挺欢实。韩鹤被他吵的心烦,“殿下,您能不能放过那些可怜的瓜子儿?”
刘仹拧起眉头,“瓜子怎么就可怜了?你沉不住气,不要怨瓜子好不好?”舌尖上缺了一点肉,说话的时候咬字有些重。
“我是沉不住气。”韩鹤面带不悦,“派出去四个人,一个都没回来。你就不担心?”
刘仹笑着反问,“我干嘛要担心?敬妃死了,老八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万一他们被人捉住……”韩鹤深吸口气,“不是万一。整宿都没回来,定是被人捉了去。”
刘仹把剩下的瓜子放回去,“水来土屯,兵来将挡。该来的总会来,该躲的躲不掉。”
这话从刘仹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人又惊又喜。
韩鹤哑然失笑,“想不到你也是有智慧的人。”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刘仹赌气似的睖他一眼,“我有脑子的!”
韩鹤没有继续揶揄而是给刘仹手边的空茶盏里斟满热茶,“跟你说着玩呢,你还真恼了?”
刘仹冷着脸,闷哼道:“是不是闹着玩我分得清!”
韩鹤不再解释,从旁拿过一幅前几天画的小画认真端看。刘仹觉得无聊,抓把瓜子慢慢嗑。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不说话,红泥炉里炭火温吞,催滚了铫子里的水。韩鹤挑眉看了一眼,抬手将铫子拿下来放在木垫上。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
“谁在外面?”韩鹤隐隐有些期待。但愿是那几个出去办差的小子回来了。
“世子爷,小斗儿向您复命。”声音低沉喑哑却又透出一些不易察觉的庆幸与雀跃。
“进来说话。”韩鹤低下头将画卷起,就听刘仹惊呼道:“小斗儿你这是怎么了?”
韩鹤再抬眼就见小斗儿等人脸上挂了彩,相互搀扶着站在他面前。出去时穿着的夜行衣不见了。不知从哪偷的粗布短褐。小斗儿身上那件明显不合适,袖子短了一大截,裤腿儿吊着,露出大半截袜子。
狼狈又邋遢。他们四个头上插个草标直接去闹市卖身葬父都能卖得出去。没准儿买主见他们可怜还能出个好价钱。
“谁干的?”韩鹤沉声问道。
“神机司……的妖精。”眼泪不争气的一颗颗掉下来,小斗儿反手抹了把脸,倔强的咬了一下嘴唇,恨恨说道:“就是那个会打年糕的妖精。它把我们当年糕打了一顿。”
这套说辞是他们四个在路上商量好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掺和在一块说才能瞒天过海。
他们历尽艰辛从东华门逃出来,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神机司?”韩鹤愕然,视线不由自主瞟到桌上刘仹嗑出的一堆瓜子皮上。
“昨儿夜里,小的们刚刚放好信,就跟裴神机使撞个正着。她把小的们带回神机司之后,吩咐妖精好生招呼小的们。”小斗儿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边哭一边低声控诉,“那妖精力气大的出奇。一个打四个打了半宿连口大气儿都不喘。小的们差点被它活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