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二姑长长叹口气,“唉,怎么能不记得呢。由正也算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要不是他十五六岁那年要死要活的闹着出去云游,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里正抽出别在腰间的烟袋锅,一面塞烟丝一面说道:“由正他爹不许他走,把他锁在屋里,到底还是没能锁得住他。这小子偷偷跑了!”
“可怜他爹先是死了老婆,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儿子拉扯大,儿子还是个不省心的。”由二姑一想起由正爹忙完农活就在村口守着盼着儿子回来的样子就忍不住抹泪。
里正点上烟袋锅,吧嗒吧嗒抽起来,“由正一走就是六年,回来的时候,带回个外乡女人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丫头。”
老文点点头,“说是云游结果在外边成家了,倒是不赖。”
“不赖什么呀!”由二姑不屑得撇撇嘴,“那个女人就是个懒骨头。不会做饭不会织布,整天带着那个小丫头闷在屋里不知鼓捣什么东西。由正也是整天不干正事,不是说出去会友,就说哪哪儿有什么得道高人要去拜师。由正他爹不但没享儿孙福,反倒还得伺候儿媳和小孙女。没两年就死了。由正他爹死了不到半年,由正也疯了。”
里正压低声音,“脱了衣裳疯跑那种。”
老文恨不能堵住里正的嘴。这种事就不要跟他们裴神机使说了嘛。他们裴神机使还小,听不懂!
裴锦瑶思量片刻,很是关切的说道:“夏天倒是凉爽,可……冬天不冷吗?”
“冷!”由二姑接道:“由正冻得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他媳妇也不管,整天不出屋,也不跟村里人走动。古怪的很。那个小丫头更古怪,按理说六七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从没见她跟村里的孩子玩。”
“那会儿大伙儿都躲着他们家呢。”里正长长吐口浊气,“亏得他们家住的偏僻,要不然还得辛苦大家伙儿绕路走。”说着,对裴锦瑶歉意的笑笑,“俺们庄户人就是看不上懒人。由正他爹是个勤快的,他活着的时候村里人有事没事都爱去坐坐。由正媳妇那样的,实在是不招人稀罕。你说一个婆娘,就算干不了地里的活儿,好歹给自家汉子收拾顿饭吃,做一身像样的衣裳,怎么就能由着他光身子到处跑。有时候,村里人看不过去就给由正端点热汤热水,家里有旧衣裳也给他披一件。他那个媳妇还不敌外人。”
由二姑连连点头,“可不是嘛。俺们有心想劝,但那个女人总也不出门。趁墟时偶尔撞见她就冷着个脸。”
小密探截住由二姑的话头,“那由正的女儿是不是跛脚?”
由二姑和里正面色微变。
“她跟由正回来的时候不跛。”由二姑瞟了眼里正,见里正没有拦阻,将心一横,继续说道:“由正遭了几年罪就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村里人虽说看不上由正媳妇,可好歹在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好事的婆子就动了让由正媳妇改嫁的心思。但是又害怕由正媳妇不敢上门劝说。”
里正吐着烟圈,“不过,有胆子大的。上门去说,被由正媳妇拿扫把撵了出来。闹得动静还不小。”扬手指着西边另一户人家,“喏,就是二蛋他奶干的好事。”
“二蛋他奶舌头长四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她被由正媳妇撵出来,心里气不过就到处说由正媳妇跟由正不是明媒正娶,那个小丫头也不是由正亲生的。”由二姑连连摇头,“我还劝过她嘴下留点情。可她就是不听。这事过去没多久大蛋一天一宿没回家。哦,大蛋是二蛋他哥。”
裴锦瑶缓缓颔首,“于是,二蛋他奶就以为是由正媳妇为了报复把大蛋拐走或是杀了?”
“您可真聪明。”由二姑继续说道:“二蛋他奶带着儿子儿媳一大家子找上门去。非得叫由正媳妇交出大蛋。由正媳妇就说不是她干的。可二蛋他奶那个脾气哪能饶了她。就把由正媳妇和她闺女吊在树上打。把整个村的人都惊动了。里正去劝,族长也去劝,好说歹说才把二蛋他奶说通了。可世事就是这么巧,说通了要把人放下来的时候,那个小丫头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二蛋他奶是个窝里横的主儿,一见出了事带着儿子媳妇走了。大蛋也在那天夜里回来了。一问才知道他因为被二蛋他奶数落几句,心里别扭就跑隔壁村外祖家住了一晚。”
“二蛋他奶明知道自己理亏也没去给由正媳妇说句软话。更不要说赔人家汤药费了。”里正垂下眼帘,“他们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那会儿由正媳妇隔三差五背着闺女去汝宁的大医馆看大夫。可是治了好久也没治利索。有一次,我还给了她十来个大钱。让她在路上给闺女买个馍馍吃。她那人就是嘴巴硬,明明想谢我,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由二姑唏嘘道:“她对由正不上心,可对闺女是真心实意的好。想想也是,当娘的哪能不疼自己的孩子呢。”
山鼠精两手托住下巴听得入了迷。裴锦瑶思量片刻,问道:“后来由正媳妇死了?”
里正和由二姑神情黯淡下来,“死了。二蛋他奶不是个省心的。由正闺女腿没治好,她鸟悄不放声也就得了。她偏不!有事没事就去由正家门口指桑骂槐。说由正媳妇命硬把家里的男人克死了,又把闺女克残废了。要多难听就多难听。”
山鼠精咬着牙恨恨道:“二蛋他奶真坏!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由二姑低头喝口水,“二蛋他们家人口多,由正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