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厂有东厂的规矩。老文不说他也没办法。张淼脸色愈发阴沉。罗子正从荷包离摸出一块董糖放进嘴里慢慢嚼。
裴锦瑶眉眼弯弯,“虽说我们神机司人少……”抬手指指老文,“但是一个能顶一百个。”老文露出谦逊的笑容将小几上的茶盏端给裴锦瑶,“你吃口茶润润嗓儿。”
裴锦瑶就着老文的手抿了一口。
罗子正忽然觉得嘴里的糖有点酸。他身边怎么就没有这么懂事的人?
议事厅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张淼也在生闷气。细作偏偏出在衙署,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裴锦瑶瞥了眼张淼,含笑道:“张大人无需自责。灶上的大师傅做菜好吃人又勤快,家底还清白。您是君子,胸襟坦荡。没有防备也在情理之中。”
张淼心里熨帖,嘴上却说:“如若此事属实,我又岂能推卸责任。”
“张大人言重了。”裴锦瑶抻直腰杆,“等阿发把人带回来问问就清楚了。”
张淼颔首应是。罗子正没说话,又拿一块董糖放进嘴里。
约莫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小密探反剪着柱子的胳臂将他推进议事厅。
柱子嘴里堵着块脏兮兮的破布,乍一见到张淼眼中满是哀求,喉间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大抵是在说他是被东厂探子冤枉的。
小密探正气凛然抱拳拱手,“裴神机使,小的已经查明就是他散播流言。”
柱子一边呜呜噜噜摇晃着脑袋一边用怨怪的目光望向小密探。小密探轻蔑的睨他一眼,“你还是省省吧,你爷爷我在东厂学的就是辨忠奸,识好坏!”
罗子正挑起眉梢。东厂还教这些?
裴锦瑶抖着肩膀露出坏笑,“不说实话有什么关系。给他加辣!一桶不行就两桶。我还没见过谁的骨头硬得过小辣椒!”
好想吃麻婆豆腐。张淼吞了吞口水,“那……带他到刑房去审吧。”
裴锦瑶缓缓起身,两手背在身后,略一点头,“好!张大人罗将军宽坐。”眼帘低垂轻视的目光在柱子脸上转了一圈,“就他这样的也就小半个时辰就抗不住劲儿了。”昂起下巴迈步走出一个拽衣领一个拖胳臂将柱子从地上架起来,紧随裴锦瑶之后。
张淼忍不住叹道:“东厂探子干活就是利索。”
罗子正嗯了声,“裴神机使教的好。”
……
将人带到刑房,小密探和老文张罗着兑辣椒水拿黄表纸。
裴锦瑶手里攥一把瓜子仁,翘起二郎腿冲着柱子笑。
怎么那么瘆得慌。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至下颌,柱子深吸口气迎上裴锦瑶的视线。
裴锦瑶见状笑得愈发灿烂,“你小子胆儿挺肥。”
柱子思量片刻,眼神中多了几分愤怒,掩盖住心虚和怯弱。
说句实在的,他也算是收到不小的惊吓。天没亮他就从妓馆偷偷溜回自己家,睡的正香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不容他争辩嘴巴就给堵上了,一路带回衙署议事厅他才闹明白原来自己落在东厂小领班手里。
不对,是落在裴三手里。
裴锦瑶往嘴里丢一粒瓜子仁,“听说的你的拿手菜是红焖羊肉?”
柱子梗着脖子,呜噜呜噜的回道:“是又怎么样?”
裴锦瑶想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怎么样,就是问问。”慢慢嚼着嘴里的瓜子仁,眼里带着笑。
明明是个笑脸,怎么那么吓人呢。
“你能吃辣吗?”裴锦瑶单手搓着下巴,“要是能吃辣,咱们就不用多废话。直接加就得了。”
柱子愣怔片刻,没有反应。他又不是傻子。裴三问什么就答什么。翻个大大的白眼,扭转头用后脑勺对着裴锦瑶。
“呦呵,是个硬茬儿!”裴锦瑶乐得直拍巴掌,“太好了。可算遇上个硬茬子。待会儿我好好招呼你。”
老文拎来调好的辣椒面,身后跟了一串尾巴。
“裴神机使,衙差大哥们听说您亲自审问。都跟着来了。”
衙差们齐刷刷的冲着裴锦瑶抱拳拱手,态度恭敬,“裴神机使。小的们想开开眼界。”
怕且是张淼派人来盯着她呢吧。裴锦瑶莞尔一笑,“你们开完眼界回去跟张大人说说,省得我多费唇舌了。”
衙差们讪讪应是各自找地方站好。
小密探手脚麻利的把柱子绑在老虎凳上,特意打了个漂亮的死结,转头对衙差说道:“你们看仔细了,绳结要结的利索又要留有余地。否则的话,上了刑他越挣越紧手腕子很快就会勒肿。都是爹生娘养的,上刑就够遭罪的了。要是再把腕子勒坏了,可就太招人心疼了。”
衙差们纷纷竖起大拇指,把东厂和燕督主好一通夸。
躺在老虎凳上的柱子恨得咬牙切齿。呵呵,东厂探子说人话不办人事。口口声声招人心疼,那赶紧把他放了呀!
老文用巴掌大的小水瓢舀起一瓢辣椒水,“不能吃辣的用两碗辣椒面兑半桶水。能吃辣的就得两碗半或是三碗。超过三碗就得再多加水。要不然就成杏仁糊了,搅合不匀影响上纸。”
说到纸,小密探抽出一张黄表纸横在胸前亮个相,“这纸是达州产的。绵软筋韧全占齐了。绵软上脸不刺不扎,如此一来才能将辣椒面的辣发挥到极致。”将手里的纸递给衙差传看,“筋,纸不容易破。韧,哪怕第一次手生蘸辣椒水蘸的多也不会扯烂。”
衙差们一边摩挲黄表纸一边交头接耳。
“没想到讲究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