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带着裴锦瑶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进到明间,淡淡的药香和着美人瓶里的山茶花的香气直冲鼻端。隔着薄薄的帘子,裴庭文的声音传了出来。
“娘,拱卫司的人惹不得。瑶瑶行事如此张扬,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韦氏秀眉轻挑,捏着帕子的手骤然攥紧。拱卫司没事找事,跟瑶瑶有什么关系?不对拱卫司卑躬屈膝就是张扬?
可笑至极!
裴锦瑶托住韦氏的手肘,朝她摇摇头,意思是少安毋躁。
裴老夫人轻笑道:“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拱卫司刘副都督是个好说话的。赶明儿我请他吃酒,求他帮瑶瑶说几句好话。他是宗亲,有他帮忙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是吗?”裴老夫人窥探一声,“等瑶瑶回来再做打算吧。”
闻言,裴庭文有些急躁,“瑶瑶毕竟还小。不懂官场险恶。我以前好歹也在官场打过滚,见到的听到的比她多的多。”
韦氏紧咬着嘴唇。瑶瑶从当上神机使到现在还没吃过大亏。当然了,之前罚俸的事不算事。那点子俸禄都不够给贵哥儿裁件小斗篷。没了就没了。
裴锦瑶清清喉咙,扬声道:“陛下已经传命下去,刘禄川回家读书。什么时候读懂读通了,什么时候放出来。”伸手撩起帘子,正色望向裴庭文,“大伯想找他吃酒怕是得等上一年半载。”
刘禄川这么快就失宠了?裴庭文紧紧皱起眉头,尴尬的嗫嚅着嘴唇。
裴老夫人的眉头也皱的紧紧的,瑶瑶又瘦了,脸色苍白的不行。虽然之前裴庭武告诉过她,坊间传言是瑶瑶故意放出来的,但是……瘦的太叫人心疼了。
裴锦瑶给裴庭文和裴老夫人见过礼,便乖巧的立在床边。
裴庭文深吸口气,抬眸看向裴锦瑶,“刘副都督就算失势也是一时的。你不要太倔,该服软就服软。”
裴锦瑶笑容浅淡,“都已经得罪狠了。我肯服软,他也不会信。”
这个侄女油盐不进。裴庭文看向裴老夫人,想让她帮忙劝一劝。裴老夫人竖起手掌摇晃两下,“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跟瑶瑶说会话。”
裴庭文点点头,瞥了眼裴锦瑶叹息一声转身而起。
“你大伯不是当官的材料。他说的话随便听听便罢了。”裴老夫人倚在引枕上,握住裴锦瑶的手拉着她坐到床边,“今次的事,你做的对。刘禄川和姓窦的老道都没安好心。但是,最想让你死的人,是那个一言九鼎,高高在上的。”
韦氏望了裴老夫人一眼,轻手轻脚退到门外守着。
裴锦瑶给裴老夫人掖实被角,声音软软甜甜,“您和爹娘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您放心,我不会给裴家招祸,也不会让你们受丁点儿委屈。”
裴老夫人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着裴锦瑶粉白的小手,“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报恩。”
裴锦瑶非常认真,“当然要的。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呀!”
裴老夫人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轻抚着裴锦瑶的面颊,“出去一趟忽然就长大了。”
“没有啦。”裴锦瑶失落的垂下眼帘,“靴子底越来越厚,个子只长了一点点。”
裴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然而愁绪很快笼罩在她眉间,“斗法的日子定了没有?”
“还没呢。”裴锦瑶调皮的眨眨眼,“不急。我是快‘夭折’的人,七十二道观的‘同行’巴不得把我熬死呢。”
“乱讲!”裴老夫人佯怒,拍拍裴锦瑶手背,“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们瑶瑶福大命大,好日子在后头呢。”
裴锦瑶欢声应是,一头扎进裴老夫人怀里。
……
从荣泰院出来,已是月上柳梢。
韦氏和裴锦瑶肩并肩走在前,翠巧山鼠精跟在后。
韦氏轻抚眼角,低声喃喃,“从早跳到晚,跳的人心里慌慌的。”
话音刚落,小密探挑着灯笼追上来,凑到裴锦瑶耳边,“督主求见。”
燕六?裴锦瑶心中暗喜。从打下了薄毯一直忙到现在。都没能抽出空儿去东厂瞧瞧燕六。
“请他到前院书房。”裴锦瑶故作镇定,笑着对韦氏道:“娘,我去见见燕督主,小贵子今晚上还是跟着你们睡。明儿我再去接它。”
“去吧。待会儿我命人给你送茶点。”韦氏伸手抚平裴锦瑶衣襟上的褶皱,“有你爱吃的带骨鲍螺。”
裴锦瑶点点头,扭转身往前院去了。
灯火昏黄,燕凰玉俊美的侧颜映在窗纸上好似一幅赏心悦目的水墨画。裴锦瑶猛地住了脚步,弯起唇角,笑眯眯的叹道:“美人如玉!【1】”再举步,面上笑意愈发深刻。
山鼠精偷眼打量着心情大好的裴锦瑶,忍不住暗暗摇头。
心真大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赏房的门,便闪身退到墙角。恨不能把自己藏在砖缝儿里。裴锦瑶脚步轻快跨过门槛,朝燕凰玉拱拱手,“燕督主,别来无恙!”略略打量一眼,多日不见燕六更好看了。
燕凰玉眉头微颦。裴三憔悴的吓人。哪怕是为了做戏,也不用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
“你……”他想说,你清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白英掩唇轻咳两声,提醒燕凰玉,“督主,姓窦的那个……”
燕凰玉避开裴锦瑶的视线,对白英道:“你跟裴神机使说说吧。”
白英清清喉咙,朗声道:“窦勉去仙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