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琰突然觉得“设计出中国最好的汽车”的理想,他当时怎么就说的这么轻巧?在学校生活一年多之后,他觉得中专学校里的学生,每一个都近乎是从神童长大的,他们都很聪明,一点就通。
而自己的理想是用流沙堆成的塔,每一天都在一点点流失,一点点消散。他不喜欢造什么汽车,也不喜欢造什么兵器,造这些冷冰冰的机器有什么乐趣?
从小到大在学习上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的张琰,又怎么能接受两门课险些挂课的现实?成绩公布的那一刻,他就下决心要拿出当年的中考精神,努力迎头赶上。
中考精神是他人生的法宝,有了这种像后稷中学校友吴强说的“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精神,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洛明工业学校里春风懒困,绿柳多娇,初夏的太阳多情柔媚,风里含笑。一抹抹春色与夏景交织在一起,缠绵悱恻,浪漫绵柔,校园里活力四射的学生尽情地挥洒着他们的青春。
期中考试过了没几天,诗意盎然的校园生活就把张琰的意识一点点消磨掉了,很快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刚立下的努力学习的目标,在一阵阵夏风中烟消云散。
这一年,汽01班和能28班都搬到了教学楼四层。
急促的铃声会将每天的两节晚自习拦腰截断,整个教学楼里顿时就变的沸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张琰特别喜欢这种刺耳的铃声,只要铃声响起,胡宛如就会从教学楼的东头来到西头,透过汽01班的教室门,张琰能看到她在灯火阑珊下的倩影,还有那朦胧的容颜,那笑靥就印在他心里。
他知道那一刻她定然会微笑,她一笑,他心里就会微微泛起涟漪。
17岁是个奇怪的年龄,同学们身上的孩子气正慢慢消退,大家都不再喜欢穿校服,不再喜欢和同班同学结伴而行,也不再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男生脸上的棱角渐渐变得清晰,胡须每天都迫不急待地生长着,他们不光声音更加的浑厚,做起事来也潇洒干练了起来。
女生的马尾辫大都被披肩发替代,校服包裹之下的秋姿柳态在一件件各式各样的衣裙下,如出水芙蓉清纯动人,花容及冰雪肌肤早已将此前的青涩完全、彻底、干净、全部、毅然决然地覆盖了。
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变得有些神秘,有些敏感。
铃声、教室门口、张琰、胡宛如,这几个要素高频次的关联和重复着,同学们也难免能看出那么一点不太对劲的迹象。后来,胡宛如不再出现在汽01班教室门口,他们约好以后要见面的话就上五楼。
每天伴随着洛明工业学校同学们的,不再仅仅是上课下课,还有理想、激情和那浓烈的青春荷尔蒙。
五楼没有学生上课,只有几间空闲的教室,教室面堆放着桌子凳子和一些杂物。这里是整栋教学楼最安静的地方,楼道里的声控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他们一上楼就会来到楼道的那个大窗户前。
班上的事,小时候的事,还有近两年来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张琰想到哪就说到哪,而胡宛如不光是他忠实的听众,跟他在一起时她也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在开心的交谈中,他常常会把她带进他的孩提时代,而她常常又会把他带进她的少女时光。
胡宛如性格开朗,喜欢听音乐。这天晚上,她从耳朵里取下一个耳塞,塞进张琰耳朵里。耳机里传出优美的歌曲,美妙的旋律在心间萦绕: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你……
“怎么样?好听吧?”胡宛如说着就把声音略微调大了一些。
这是初秋的夜晚,安静而美好。
胡宛如穿着一身天蓝色连衣裙,静静地和张琰并肩而立,同样的音乐传进两个人的耳朵。一年多的时光已让她从乒乓球台前那个校服女孩,活脱脱变成了婀娜多姿的大姑娘。
伴随着音乐的旋律和节奏,张琰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说:“我也喜欢孟庭苇,喜欢她唱的这首歌,我觉得她的歌不管是旋律还是歌词,都能让人感觉到美好的意境。还有,她长得也很漂亮。”
“我也是。她去年在央视春晚还唱了这首歌,她可是台湾唯一受邀参加春晚的歌手。”胡宛如说,“不过,她现在到英国剑桥游学去了。孟庭苇的歌声很清纯,她长的也很脱俗。你知道吗?她还被人们称为‘月亮公主’呢!”
“孟庭苇19岁从学校毕业后就开始了音乐生涯,你想想,那时她才比我们大一两岁。”胡宛如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我上初二那年,她还唱过《冬季到台北来看雨》,那首歌你听过吗?”
“当然听过,我们班很多同学都会唱。上初中时,我们最先喜欢的是郑智化的《水手》,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家时,我们就成了‘车子党’,边骑车子边唱歌,先是一个人唱,再就是两个、三个……慢慢的,唱歌的人就越来越多,我们像是‘车轮上的乐队’。”张琰高兴地说,“马路沿线的许多小卖部、石灰厂的灯光,还有路上汽车车灯发出的光,会照在每辆自行车的反光灯上,像似演唱会现场被点亮了的一盏盏的灯,挺壮观的。”
胡宛如静静地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就跟此刻天上的星星一样,一眨一眨,她期待着他继续讲下去。
“在黑夜里,每辆自行车后面的桔红色反光灯和灯光之下闪闪发亮的辐条,都是我们最好的道具,车轮‘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