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过快过春节了,现在我去的那个市场里卖什么的都有,卖衣服的、卖箱包的、卖肉的、卖鱼的,还有卖狗卖猫的啥都有。”夏轩说,“今天有个人取了些年画,结果像风卷残云一样几分钟就被抢光了。过几天我也准备批发点年画去卖。”
“轩轩,咱们厂的国企改革正在有序进行着,听你爸爸说,整体推进的情况要比预想的情况好一些。你再等等,要是这样的话,过了年你们这批待岗的毕生生也就有着落了。”汪丽说。
这时,家里的防盗门突然开了。汪丽赶紧带上房门走出夏轩的房子,只见夏社波走了进来。
“老夏,你回来了?今天不加班了?”汪丽问。
“轩轩呢?”夏社波一脸怒气,他一边问着一边径直朝夏轩房间走去,一脚踢开房门。
夏轩床上摆满了一簇一簇的零钱,他见爸爸突然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赶紧慌慌张张地收拾零钱。
“谁让你卖菜了?”夏社波质疑道,“下贱!”
“我没有……没有卖菜……”夏轩被吓的脸色煞白。
“放屁!你这个孽障,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夏社波说着一把抓起一堆零钱问,“没卖菜?没卖菜这是什么?你没见过钱是不是?你穷疯了吗?”
“这不是卖菜的钱,这是……”夏轩试图掩饰。
“你一点都不诚实……”夏社波突然抓起一把零钱甩在夏轩的脸上,“我就说你最近咋就鬼鬼祟祟?我一想,你肯定就没干啥好事!”
“老夏,你今天怎么了?有话就不能好好对轩轩说吗?”这时汪丽赶紧上前站在夏社波面前,生怕他们再次发生摩擦。
“好好说?这事怎么好好说?你们居然一直都在骗我!轩轩卖菜的事咱们厂里人都知道了,人家把话都说到我跟前了。”夏社波说。
一听这话汪丽一子下就上了火:“谁这么多嘴?这是人家的事,他们凭什么在背后嚼舌头?咱厂的人就有这毛病,对别人的事总都会说长道短。卖菜怎么啦?不偷不抢,是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招谁惹谁了?”
“我们是没招谁,也没惹谁,但是别人已经开始在我面前说风凉话了,说技改处处长故意让儿子卖菜给人看呢!说我做了亏心事,把工人裁员了,还故意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自己的儿子卖菜,带头分流……还说人家就是做做样子,到时把职工分流了,把位子腾开了再拣个机会把儿子安插到厂里,这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夏社波说。
“什么什么?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呢?还在背后嚼轩轩的舌根?我们家的事与他们有何相干……”汪丽愤怒了,“这话是哪个工人说的?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理论。”
“别人的嘴巴你能堵得住?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是不卖菜,别人要想在背地里胡说八道,他们也没有口实,可你倒好,成天蹬个破三轮到农贸市场去卖菜,你有没有一点廉耻?亏你还上过中专?”夏社波说着就把目光投向夏轩。
这时,夏轩已经把床上的零钱全部收了起来。
“卖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卖菜咋了?他们说又咋了?他们有本事就别买我的菜。”夏轩的脸涨红了,他跟父亲理论道。
“你还嘴硬!咱们他她的就算日子过不下去了,也不能去干这种下贱活。我们全家都是干部,你不嫌丢人,我嫌!”夏社波说。
“你是处长,我不是!我是待业青年,谁规定待业青年就不准卖菜。卖菜也是为社会做贡献。”夏轩说。
“社会是个啥你懂吗?社会就是阶层,就是人有高低贵贱之分。自古以来龙有龙的门,狗有狗的洞,你还给我讲社会,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在社会上才待过几天,居然还给我讲社会……我告诉你,你要是职工家里的孩子,你爱干啥就干啥,可你是我夏社波的儿子,是干部之家的孩子,所以,你首先要考虑到我们的面子,面子就是尊严!人活在这个世上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面子!是尊严!你为了这一点毛毛钱连尊严都不要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追求?”夏社波说着又把阴沉沉的脸转向汪丽,“你也不看看,有你这么糊涂的妈妈吗?”
“我怎么糊涂了?”汪丽一脸无辜。
“爸,你可以说我但你不能指责我妈妈。她什么也不知道。”夏轩说着把垂到眼前的长发甩了甩,露出一双愤怒的眼睛。
“你瞧瞧你的头发像个啥样子?一看都是个二流子,不务正业!”夏社波说,“你赶紧去把长毛剪了!”
在这个普通的干部之家里一股浓浓的硝烟正在弥漫着,每个人心里都憋了一股子怒气和怨气,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随时会引爆一场战争。
“我留长发怎么了?头在我身上,我爱留什么发型就留什么发型,我都过了20岁了,难道连留发型的权利都没有吗?”夏轩瞪着父亲语气生硬地说。
汪丽见情况不妙,赶紧转身又站在夏轩面前用身体挡着他说:“轩轩,你不能这样跟你爸爸说话。”
汪丽说完这句话又赶紧冲着夏社波说:“老夏,你今天怎么了?受了啥刺激?不就是几个职工说了些风凉话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父子俩人都僵持了起来,汪丽站在他们之间,等会劝劝丈夫,等会又劝劝儿子。她知道夏社波最近的压力确实很大,自从下岗分流工作启动后他每天都会遇到烦心事,他心里也燃着一团怒火。
在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