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以后,洛明工业学校98届的每一个同学,都在祖国的不同城市和不同角落里,按照各自的人生轨迹运行着,忙碌着,曾经的校园时光离他们越来越远。很快,21世纪的第一个年头已经结束了。
2001年元旦第二天是农历腊八。在陆风省紫华市的张琰一连上了两个早班、两个中班、两个小夜班和大夜班,明天就轮到甲班休息了,张琰对浩达棉纺织厂的工作一点也提不起劲头。
张琰随手翻出2000年12月13日的一份《紫华都市报》,目光不由得再次停留在一篇报道上,尽管这篇报道他已经看过好几次,但身在国企,怎么能不关心这样的内容?
报道中说,12月11日,国家经贸委在全国经贸工作会议上宣布:国有企业改革与脱困三年目标已基本实现,今年以来,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实现利润大幅度提高,大多数国有大中型亏损企业摆脱困境。
一年又过去了,浩达棉纺织厂并没有扭亏为盈,60多年来,在这个厂里积攒下来各种问题和矛盾也越来越多地爆发了出来。陆风省纺织工业总公司下一步将对浩达棉纺织厂进行重组和改制的消息,随着新一年的开启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这家陆风省的老牌纺织企业何去何从,也到了十字路口。
张琰叹了一口气将报纸推在一边,厂里的效益每况愈下,他的这份工作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作出选择。
吴波浪辞职后张琰宿舍里又多了一张白森森的床板。外面渐渐下起了雪,不一会儿,细细的雪粒就给苍茫的大地披上薄薄的白纱。
张琰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看着对面吴波浪住过的床板心里空落落的。他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招聘信息和听收音机时记下来的招聘信息摊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对比选择,他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不管父亲再怎么反对,他都必须离开这里,他要找一份像谢洁说的不依靠机器的工作。
再有20多天,蛇年春节就要到了,他不会忘记刚毕业那年春节,他和唐诚、李国强在凤凰山上说过自己要当记者的理想。
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大地上白茫茫一片。
第二天一大早,张琰揣着一沓招聘信息,小心翼翼地骑着吴波浪留给他的自行车,四处去找工作了。
过了腊八,春节的脚步也就一天天临近,在农历年的年末岁首,紫华街头已经弥漫着越来越浓的年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早班以外,其他几个班次恰巧可以腾挪出时间,张琰就背着简历,一家挨一家到大大小小的报社和杂志社找工作。然而,直到春节前他依然没有等到用人单位的通知。
爆竹声声龙吟随腊去,欢歌阵阵蛇舞伴春来。张琰的蛇年春节是在纠结和等待中度过的。
1月31日是正月初八,这一天浩达棉纺织厂收假了。
张琰极不情愿地回到喷织车间,这里的噪音和花毛让他异常讨厌。有时,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投出去的那么多简历全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大半年来因为辞职的问题,张琰和父亲张有志的隔阂越来越深,父亲仍旧坚持己见,让张琰不要脱离体制,他始终相信,即便浩达棉纺织厂改革、重组、兼并的道路再曲折,对这么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厂,国家肯定会出台政策。
张琰坚持要辞职,他一定要找一份不依靠机器的工作,自从有了辞职的念头,他在浩达的每一天都心不在焉,记者的职业无时不冲着他在招手,他对新闻工作的向往和热情随时都要喷薄欲出。他恨透了浩达的噪音和花毛,也恨透了田小杰那双眨巴眨巴着的老鼠眼,就算浩达能起死回生,他也不会再选择与机器相关的工作,冰冷的机器是工业文明最冷酷的表情。
带着与父亲未能弥补隔阂的遗憾,张琰又回到了浩达棉纺织厂。
春节过后,乍暖还寒。浩达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又添一岁,被近70年的风风雨雨冲刷过的工厂破旧不堪,一片萧条。外面的迎春花急切地就要绽放,可这位浩达老人却依旧瑟瑟地蜷缩在冬去春来的寒气中。
张琰上班两天后又轮到了甲班上中班。
这天上午,他从宿舍推出自行车要继续去找工作,不依靠机器的工作就跟饱胀得就要开放的迎春花一样,在春风里隐隐地冲着他招手,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成为记者,觉得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甚至触手可及。
张琰一边憧憬着未来一边朝外面走着,刚走出男单身楼院子那扇黑铁门时,别在腰间的小灵通突然响起,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电话号码。
他赶紧接通。
这是一个令他兴奋得要跳起来的消息:《紫华生活报》通知他下周一面试。
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起,紫华同中国所有城市一样在快速发展,以都市报为代表的生活类报纸犹如雨后春笋琳琅满目,引领和满足着人们对文化信息的需要,中国报业迎来了生机无限的春天。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张琰像遭到电击一样浑身颤抖,激动地都语无伦次。几年来禁锢在内心的兴奋与狂喜,跟火山爆发时的岩浆一样极迅升腾、释放、爆炸性喷发……
一股热流传遍及全身。两行泪水瞬间流了出来,滚烫滚烫!
张琰如愿以偿,他面试通过成了一名实习生。
张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运转班,因为,只有上运转班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