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的期末考试将于下周一开始,这也是同学们本学期在校的最后一个星期了,一考完试,大家就会背起行囊,朝祖国的四面八方走去。不管行走多远,家永远是温馨的港湾,94级新生第一次回家自然非常激动,几乎每个人都一次次地想像着见到父母和朋友时的情形。
夏轩越发严重的经济危机已将他推到了崩溃的边缘。时至今日,是他向父母救助的最后时间了,要是再不向家里开口要钱,他就回不了家了。寒假跟暑假不同,暑假期间学校允许学生留校学习,可是,寒假里学校一律不准学生留校,校门都要上锁,他将往何处安身?
踌躇啊,踌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一点不假。
汽01班同学们的火车票,只剩下最后一波人还没预订,到了星期六下午,要是再不订票的话,老乡会也就不再管了。春运期间一票难求,没有学校和老乡会的帮助,夏轩知道自己那时就算有了钱,也不一定能订到火车票。
星期六上午放学后,夏轩从食堂买了一碗清汤面来到教室,外面寒风呼呼地刮着,像催命鬼一样,似乎催着他赶紧去寝室收拾行李。他不想回寝室,除了那把不敢带回家的吉他,他什么行李也没有。他见不得寝室里收拾行李时乱哄哄的场面,一看到这个场面就难受。
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家过年,就连大家的话题也从“兵器”、“国防”变成了“过年”、“回家”,大家都聊着家乡有如何如何的风俗,过年是多么多么的热闹……
夏轩可以栖身的地方除了教室就是校乐队,他觉得自己就跟受了伤的兔子一样,得找个清净的地方疗伤,他本想去乐队里蜷缩一阵子,可是,一推开乐队门的后,芮浩浩那一曲曲伤感的弹奏,让他更加悲凉。
他问芮浩浩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芮浩浩说,过了这个年,还不知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在哪里?会和谁过年?
夏轩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汽01班的教室,同学们都回寝室收拾东西了,这里空空如也,反倒清净。他随便找了个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把目光投向窗外。
寒风无情地肆虐着,把光秃秃的地面扫了一遍又一遍,树上的叶子早都被摧残一空,干枯的树枝在呼呼作响地风里,极不情愿地摇摆着,也抗争着。校园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低着头跟乌龟一样缩着脑袋,急急地赶路,像要逃离冬天摆下的这场寒风阵。
时间在悄无声息的一点点流逝,夏轩知道错过了今天,他将会彻底被困在学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过了许久,他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笔和纸给家里写信
爸爸妈妈:
我们就要放寒假了,很快我就要回家了,在我们分开的几个月里,我很想念你们,一直盼望着能赶紧回家,咱们全家人好好团聚。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我们见面后应该是多么的高兴。
我知道,妈妈肯定会跟我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头,问这问那,问学校的生活习惯不习惯?问我每天能不能吃饱?问我一日三餐都吃些啥?甚至,还会激动地抹眼泪。
爸爸,我知道你们想我了,我也想你们啊……
这学期你给我的生活费原本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在学期中途时,学校要预收下学期的一些费用,所以,现在手里没钱了……
信写到这里,夏轩写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编的这个理由,爸爸会不会相信?前两次写信时他还给爸爸说,他得了二等奖学金,可以用来贴补生活,手头的钱足够了,而这次他却说出这么个理由来。
夏轩心里难受极了,他非常懊悔买了那把吉他,要不然,怎么会窘迫到这个地步?他的眼圈不由得湿润了。现在还写什么信?买火车票就迫在眉睫,就算爸爸不怀疑他,但等把信寄回家时,黄花菜也都凉了,哪里还能买到火车票?
夏轩把写了一半的信揉成一团,把信纸推到一边。
窗外,寒风跟发了疯似的胡乱吹着,四处乱撞,像是要摧毁这个世界,呼呼作响地声音,这会已跟哨声一样越来越响亮,疯狂地肆虐着。
夏轩心里难受极了,五味杂陈,突然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觉得自己像被人抽去了筋,浑身无力,重重地趴在了桌子上,任凭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
许久,有人推开了教室门。
夏轩赶紧抬起头,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长发也没能掩住红红的双眼睛。
陆贝贝走了进来,她用一条红围巾将脖子和脑袋包得严严实实,进了教室后才一层一层解开,她一边跺脚一边搓手,教室里有暖气,而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冰天雪地。
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后,她才说:“原来你还真的在这里?”
夏轩喉咙里积满了忧伤和难过,这会还不太通畅,他赶紧清清嗓子说:“是啊,回寝室也没啥事做,还不如看会书,应付一下考试。”
陆贝贝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只不过夏轩没有发现。
“我们的夏大音乐人,一个人只有经历了别人不曾经历的事情,才可以创作出别人不可能创作出来的音乐作品,你说对吗?”陆贝贝说着就朝他走了过来。
“应该是吧。”夏轩说。
“所以,你要珍惜你的每一次经历,你说对吗?”她问。
夏轩看看她,觉得她在故意卖关子,也就不想再搭理她了,随口应了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