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听了燕儿之言大惊,说道:“好险!好险!燕儿,你的胆子真是不小。我常对你说,江湖上最难惹的是僧、道、乞丐同独行的女子。遇见这种人孤身行走,最要留神。幸而有人指点你,不曾造次;不然,你这条小命已经送到枉死城中去了。”
李宁也不由关心问道:“信中之言,我也不大明白,几时听见你说是同和尚结过冤仇?你何妨说出来,我听一听。”
周淳道:“你道这和尚是谁?他就是十年前名驰江南的多臂熊毛太呀!”
李宁听了,不禁大惊道:“要是他,真有点不好办呢。”
周淳道:“当初也是我一时大意,不曾斩草除根,所以留下现在的祸患。可怜我才得安身之所,又要奔走逃亡,真是哪里说起!”
李宁尚未答言,英琼、燕儿两个小孩子,初出犊儿不怕虎,俱各心怀不服。燕儿还不敢张口就说。英琼气得粉面通红,说道:“世叔也太是灭自己的威风,增他人的锐气了!他狠上天也是一个人,我们现在有四人在此,惧他何来,何至于要奔走逃亡呢?”
沈图听闻李英琼此言,信手弹了她一个脑门,笑道:“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如此火气?临阵对手,先要是知己知彼,你连那多臂熊毛太是何许人都不清楚,妄自撑大,以后出山行走,岂不是要吃亏?”
“沈老师,琼儿也是为世伯鸣不平啊!”李英琼这几月和沈图相处以来,已经将沈图当作了自己师傅,不管是剑法,还是修行,李英琼从沈图这里都是获益颇多,只是一身火爆脾气,还是难以抑制。
沈图问道:“贫道自幼在深山修行,没再江湖行走过,周兄李兄,那多臂熊毛太又是何种人物?”
周淳道:“沈道长你是有所不知。事隔多年,大哥虽知此事,也未必记得清楚。待我把当年的事说将出来,也好增他们年轻人一点阅历。在十几年前,我兄弟三人在北五省真是享有盛名。大哥的剑法最高,又会使各种暗器,能打能接,江湖人送外号‘通臂神猿’。二爷杨达善使一把朴刀,同一条链子镖,人送外号‘神刀杨达’。彼时我三人情同骨肉,练习武艺俱在一块。我则是擅长轻身功夫,别出心裁用白绸子做了两个如翅膀的东西,缠在臂上。哪怕是百十丈的高山,我用这两块绸子借着风力往上跳,也毫无妨碍。我因为英雄侠义,作事要光明正大,我夜行时都是穿白,因此人家与了我一个外号,叫作‘云中飞鹤’。江湖中又叫我们三人为‘齐鲁三英’。
“我们弟兄三人,专做行侠仗义的事。那一年正值张、李造反,我有一个好友,是一个商人,由陕西回扬州去,因道路不安靖,请我护送,这当然是义不容辞。谁想走在路上,便听见南方出了一个独行强盗,名叫多臂熊毛太。绿林中的规矩:路上遇见买卖,或是到人家偷抢,只要事主不抵抗,或者没有仇怨,绝不肯轻易杀人,坏妇女贞洁尤为大忌。谁想这个毛太心狠手辣,无论到哪里,就是抢完了杀一个鸡犬不留;要遇见美貌女子,更是先辱后杀。我听了此言,自然是越发当意。
“谁想走到南京的北边,正在客店打尖,忽然从人送进一张名帖,上面并无名姓,只画了一只人熊,多生了只手。我就知道是毛太来了,我不得不见,便把随身兵器预备停妥,请他进来,我以为必有许多麻烦。及至会面,看他果然生得十分凶恶,可是他并未带着兵器。后来他把来意说明,原来是因为慕我的名,要同我结盟兄弟。”
“如此人物,以周兄的为人,怕是不会结交的吧?”沈图问道。
周淳点头应道:“道长说的正是!我纵不才,怎肯与淫贼拜盟呢?我便用极委婉的话谢绝了他。他并不坚持,谈了许多将来彼此照应,绿林中常行的义气话,也自告辞。我留神看他脚步,果然很有功夫,大概因酒色过度的关系,神弱一点。我送到门口,正一阵风过,将一扇店门吹得半掩。他好似不经意地将门摸了一下,他那意思,明明是在我面前卖弄。我懒得和他纠缠,偏装不知道。他还以为我真不知道,故意回头对店家说道:‘你们的门这样不结实,留心贼人偷啊。’说时把门一摇。只见他手摸过的地方,纷纷往下掉木末,现出五个手指头印来。”
沈图点头,“这毛太手上功夫倒是不错。”
周淳笑道:“确实如此,不过我见他如此卖弄,气他不过。一面送他出店,恰巧,抬头看见对面屋上有两片瓦,被风吹得一半露在屋檐下,好像要下坠的样子。我便对他说:‘这两块瓦,要再被风吹落下来,如果有人走过,岂不被它打伤么?’说时,我用一点混元气,张嘴向那两块瓦一口痰吐过去,将那瓦打得粉碎,落在地上。他才心服口服,对我说道:‘齐鲁三英,果然是名不虚传。你我后会有期,请你千万不要忘了刚才所说的义气。’我当时也并不曾留意。
“他走后,我们便将往扬州的船只雇妥,将行李、家眷俱都搬了上去。我们的船,紧靠着一家卸任官员包的一只大江船,到了晚上三更时分,忽然听得有女子哭喊之声。我因此时地面不大平静,总是和衣而睡,随身的兵器也都带在身旁。我立刻蹿出船舱一听,仔细察看,原来哭声就出在邻船。
“我便知道出了差错,一时为义气所激,连忙纵了过去,只见船上倒了一地的人。我扒在船舱缝中一望,只见毛太手执一把明晃晃的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