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中央,一小团微火仍兀自燃烧,暖着一壶浓香微咸的奶茶。裹着帐中,正享受着炉火温暖的一老一小。女孩靠在一条大黑狗的身上,婆婆正把之前做的酸奶块,塞进皮囊里,准备过冬。
「奶奶,今天我去牧羊,说也奇怪,有个男孩儿跟我打听赞吉的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外地人。连赞吉的故事都不知道。」她坐在一块毡子上,身形巨大的小黑就窝在她旁边。
「阿娜,最近有很多金石国来的人,我在市集听人说,战争不久就会开始,这些人可能是奸细,得小心应对。」奶奶边说边把盐腌过风干的兔肉,小心的放进坛子,这多半是为了防着嘴馋的小黑。小黑的头故意不看奶奶的方向,这是多年来人畜相处达成的一种默契。不过小黑的鼻子,仍然不自觉的在空中收集那几个坛子醇香的气味。
冉娜拿出了小梳子,理着小黑丰厚的长毛,「奸细不会问赞吉的事。哎,可惜我眼睛看不见,不然就能上战场帮忙。」阿娜记得她小时候见过部落少年练刀的样子,虽然自己对刀剑无兴趣,却觉得好看威风。
「我们家冉娜就算不动刀枪,也是可以帮忙救人,你的医术到时候也可派上用场。」奶奶切了一块熟奶酪给冉娜,自己也拿了一块来嚼,冉娜再悄悄掰开一小块分给小黑。
奶奶假装没看见,因为冉娜嘴角那一丝秘密宠溺小黑的笑容,能带给奶奶的快乐更多。
小黑忽然望向了毡房入口,奶奶注意到了,从靴中抽起匕首。
「奶奶!怎么了?」冉娜对声音极为敏感,她听见了匕首从靴中出来的声响,自己也从腰间拿出了弯刀。
奶奶见小黑没有太大动静,也许来人不是恶客?但又会是谁呢?
两人还来不急做任何反应,一个少年几乎是摔了进门。
「姑娘,是我。」松赤微弱的声音,像是头受伤的小羊。
松赤其实没被彤雉打得这么惨,松赤想,“摔进门”比在帐外叫门被拒绝,成功进入毡房的机会要高很多。
不知为什么他被彤雉欺负后,心里浮现的只有盲女温柔的声音。现在,就算自己像那只黑狗一样,能伏在她脚边。
他干涸的心渴望一丝甘泉流过,而甘泉,只存在那姑娘湖水般灰绿色的眼眸中。
「小羊?」盲女疑惑的问着,偏着头。
「你们认识?难怪小黑不吠。年轻人,你被谁打成了这样?」奶奶指指炉火旁边,让松赤坐下。
冉娜急着解释,「我们不认识,就是他,问了我赞吉的事。几天前我让小黑咬他,小黑却不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奶奶心里已经有数,小黑是黑牦山灵犬之后,不吠罗刹。
「对不起,是我太莽撞吓到你们了,但我真无处可去,伤好前可否借宿几晚?我会做些粗活报答你们的。」松赤的声音几近哀求。
「你伤一好就走吧,我们不想跟罗刹有牵扯。」奶奶说。
「你是罗刹?」冉娜有些惊讶。
「我,今天有人告诉我,我不是真正的罗刹,她说我是类罗刹,我叫松赤。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父母家人,自小就让导师们带上了黑牦山。」松赤喃喃地说。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难过呢?奶奶,我们让他喝点奶茶好吗?」冉娜对人的情感变化的非常敏感,也许是眼盲的关系,她可以轻易从人的声细微的变化中,读出这个人的情绪,个性。有阵子当地的萨蛮一直想说服奶奶让冉娜往巫师的路修炼。
「你的脸怎么了?谁下这么重手打成这样?」奶奶递给了松赤一杯加了山萝卜花的奶茶。
「没什么,就让人打了。」松赤不好说出自己让个女孩子打成这样。
「奶奶您就别问了吧!我帮他看看,敷个药,几天就该消肿了。」冉娜从松赤说话的方式,像是嘴里含了颗石头,判断他的脸,应该是肿得不像样。
「你今晚就待在毡房西边,要是起什么歹念的话,我跟冉娜还是可以随时毒死你的。」奶奶威胁这个陌生的男孩。
冉娜洗了手,隔着一块干净的布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松赤的嘴边裂了个不小的口子,冉娜闻得到干掉的血渍,她先用湿布将他嘴边仔细擦拭干净,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一些粉末敷上,松赤有些紧张。
「不准盯着冉娜看!」奶奶警告松赤。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冉娜姑娘看不见,怎么知道我嘴边有伤?」松赤问。
「自从眼睛瞎了之后,不知怎么的我能闻到和听到比以前更多的味道和声音。」冉娜边说边捣碎沙棘,调了点蜂蜜,小心翼翼敷在松赤的脸上。
「阿娜,别跟他多聊。」奶奶厉声说道。
「所以你以前看得见?」松赤不理会奶奶的警告。
冉娜微笑的点点头,却不出声。
奶奶拿出了一捆皮绳,把松赤的手给缚了。
「奶奶是为了保护我,请你忍耐一夜吧!」冉娜知道他的手被缚了。
「我懂,你们俩在草原上生活一定很不容易,真的很谢谢你们的茶和照顾。」
「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照顾,和人坐在一起喝茶,我真的很开心。」松赤在各个毡房外面盘桓这么多年,闻着他们食物的香气,听着孩子们嘻闹吵嚷,羡慕着帐里透出的温暖火光,今天,终于能走进其中一个,心中百感交集。
冉娜忽然滴下了泪来,奶奶忽然十分惊慌,
「阿娜,哭不得!你的眼睛不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