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主人有请
然而今日,房遗玉却是服了,长安城若只是大也就算了,可她东转西转,竟连个熟识的地方也未遇见。
抬头瞧了瞧天空正中,燃烧灼烈的耀日,又伸手摸了摸咕咕乱叫的小腹,房遗玉长叹一口大气,以示认怂。
她在这西市足足逛了整整两个时辰,然而至今仍未走出西市,长安的壮阔,以此见微知著,尽可揣测。
好在房遗玉身侧正巧有一间豪华酒楼,无数肉香酒气从酒楼中传出,顾客的碰杯声同小厮的吆喝声交相呼应。
酒楼的正门之上嵌着一方金漆灿灿的黄花梨匾额,匾额中央纂着个俗套的名字‘天香楼’。
这店看着得有年头了,估摸得是大隋朝留下来的,但匾额却是最近刚换上去的。‘天香楼’几字竟是用房体所书,真真令房遗玉有几分得意自豪。
见房遗玉牵马停滞店前,天香楼的小厮热情的迎了上来,将她手中缰绳接过,又将马牵至了天香楼旁侧的马厩,好生安置。
待房遗玉入了楼内,发觉这天香楼的生意可谓火爆,四层上下各有千秋。
一楼是寻常百姓,异域商人的饱腹之所。二楼是兵卒衙役的饮酒之地。三楼乃是儒生士族品论风雅的场所。
最后的四楼则是为身份不俗之人留下的包厢,整栋酒楼安排的层次有序,可避免身份不同之人,酒后失德,发生口角,酿成祸端。
小厮见房遗玉的装扮更像是身着便装的大家小姐,便准备将她送至三楼。
却被房遗玉摆手拒绝,于一楼处,随便寻了个空桌坐下。
楼层越往上虽越清净,也更加符合她那女大家的身份,但那群附庸风雅之人所待之处,却并不招她待见。
相较之下,反而一楼这种尽显人生百态,且能从各类人物这听闻天下奇事,对房遗玉来说,才是别有一番滋味。
点了壶清淡的梅子酒,房遗玉又令天香楼的小厮为她配上几道招牌好菜,于此听闻邻座众人口中的趣闻,心情舒畅快哉。
无论是异域商人或是唐境内的贩夫走卒,大多是在赞叹唐国的富足昌盛,但偶尔也有例外。
那是一位乡绅打扮的中年男子,操着蜀中口音道“我唐国虽是富足,政策也有利百姓,然世家行事实在无法无天,地方官府又与其狼狈为奸,相互勾结,着实令人心寒。”
“在下于巴蜀就遇到件令人掀桌的窝心事。应国公乃是我唐国的开国元勋,是为高祖皇帝最亲信的大臣之一,家中一妻一妾,妻相里氏生二子,妾杨氏诞三女,共子女五人。”
“去年应国公亡故,家中财帛尽皆由武元庆、武元爽二子继承。那两个天杀的狗东西,勾结官府,罔顾亲情,凌虐欺辱应国公留下的一妾三女,委实闻者心痛,可恨至极。”
大唐年间言论自由,寻常百姓可随意探讨国事,不会随意给人治罪。
也正因此,这巴蜀人才不畏惧,唾沫星子飞喷,言语中尽是打抱不平之意,而天香楼里的众食客闻言自也义愤填膺,纷纷替那母女四人心忧。
大唐虽富足昌盛,但人类历史尽皆如此,无论什么时代也做不到海晏河清,再说又是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界,有些事并非是谁都能插手的。
房遗玉身为女子,闻言自也愤愤不平,可转念一想,又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那应国公之女,其中一位不正是女帝武曌吗?武家兄弟如今是敢虐待武曌,但来日绝对会有他们后悔那一天。
听着耳边传来的杂闻,房遗玉越吃越欢,只是这时忽有一人影立于她桌前,躬身下腰,恭声道“房小姐,我家主人有请,劳烦你来楼上雅间一叙。”
抬眼打量着来人,房遗玉提高两分警惕,暗道这汉子生的好生威猛!
这汉子模样大概四十余岁,身着青灰色裹身胡服,眉毛宽粗,眼似铜铃,蒜头鼻,血盆口,脸型四四方方,其上不乏刀创,概是个有故事之人。
房遗玉特地观察了这汉子的双手,比常人要宽大许多,尽被老茧包裹。
汉子身后背负一柄唐刀,类似军卒衙役所持的制式横刀,却又不完全相像,更像是特制一般。他躬身过后,躯干重新变得笔直挺立,宛若一杆刺出的长枪。
房遗玉美眸微眯,这汉子的武功修为,于当今天下怕也算是个好手了!
而他一个随从护卫尚有如此伟力,那其背后的‘主人’,身份地位想必更加深不可测。
“烦请带路!”房遗玉回之一笑,从容起身,端起自己的梅子酒和小酒杯随之而去。
房遗玉眼见那汉子每步的步距,相差无几,且非刻意而为,必是时常锻炼,对力量拿捏的极好,才使自身肌肉形成了习惯记忆。
心中不禁赞叹,对眼前这汉子又重视了几分。
只是也更加好奇,这汉子口中的主人,得是何等人物?才能得到如此猛士的追随。
二人一前一后走至四楼包厢,那汉子轻敲房门。
“进!”包厢内人一字千金,但纵是只有一字,那话音中也卷带着无尽威势。
房遗玉紧随那汉子走进。
包厢内中的布置极其用心,字画盆栽应有尽有,摆放位置也颇有讲究,见者无不赞叹。
然而房遗玉此刻却无意观赏,内中一人已将她的目光全然吸引。
那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潇洒落座窗侧,面前桌上摆着酒肉小菜,他的气息似与旁侧环境融为一体,显得是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