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何必平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手上的动作倒是快了不少。
“何必平。”唐烛喊道。
何必平仿佛没听到一样,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洗碗擦干一气呵成,熟练得很。
“何必平?”唐烛又喊了一次。
何必平站了起来,却并不转过身来,背对着唐烛,甩了甩手上的水。
“唐公……少爷找我何事?”何必平的声音得像蚊子。
“转过来。”唐烛喝道。
“的还要洗碗。”何必平身形一颤。
“我叫你转过来。”唐烛道。
何必平扭过头来,眼睛始终看着地面。
数日不见,何必平形容日渐枯槁。
何必平本来就十分瘦,如今更上一层楼,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肉,只是剩了一层皮,贴在骨骼上。眼角乌青,想来是不久前刚被打过。
“身子也转过来。”唐烛道。
何必平这才完全转过身来。
“嚯,瘦成这个样子了。”唐烛拍了拍何必平的肩膀,“数日不见,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还请少爷开恩,的想回永安当。”何必平把头压得很低,几乎要埋进肩膀里。
“何必平,你怕了?”唐烛笑道。
“是。”何必平道,“的怕了,怕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后厨,和这桶泔水一起填到臭水沟里。”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对,”唐烛把手抵在何必平的后背,渡过去一缕真气,滋养他的五脏六腑,“我本以为有了我的推荐,唐泰会照看一二,教你些东西。”
“没想到,他居然以为我要分他的权。这老货,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要是看得上唐门这点产业,哪里容得下他捞油水?”唐烛道。
何必平低着头,不话。
“怎么?”唐烛笑着拍了拍何必平的肩膀,“有怨气?有怨气就出来,不要憋着,对身体不好。”
“请少爷准的回家。”何必平头压得更低了。
“回家?你还有家么?或者你还回得去么?”唐烛将何必平的脑袋扳正。
“看看景,他已经是永安当的掌柜,在繁华的地段,有这么一间不的店面,就算是单凭这间当铺,也足以衣食无忧。”唐烛道,“更何况,他还是蜀山的座上宾,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既然是上钦定的救世主,景一定不会过得太顺利。先是前世的妹妹祭了剑,后是今生的兄弟喂了妖,连自己的寿元都消耗一空,随时都有可能死掉。一个惨字贯穿一声。
当然唐烛不能这么。
“再看看许茂山,”唐烛凑到何必平近前,“他已经追随景,踏上了救世的旅程。你有这勇气么?那些神仙妖怪,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你能做什么?”
“窝在永安当?”
“老老实实领你那每日一文的可怜工钱?”
唐烛揪住何必平的衣领,道:“你难道还没看明白么?为什么我不在这几日,谁都可以欺负你?弱,就是原罪,你真以为你逃得脱?”
“还请少爷准我回家。”何必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毫无波澜的声音。
像是一摊死水。
唐烛看着何必平的双眼。
何必平起初还躲闪几下,可他的眼神飘到哪里,唐烛便跟到哪里,索性放弃了,直视唐烛的眼睛。
唐烛突然笑了起来。
“好,我放你走。”唐烛道。
“多谢少爷。”何必平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唐烛松开手。
何必平落在地上,像是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
何必平不厌其烦地把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拍平,又拿起了放在灶台上的一顶草帽。
这草帽看起来有些破旧,边缘磨得破损不堪,露出鹅黄色的藤草,帽子上面还沾了不少食物的残渣,在这炎热的气下很快酸败,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何必平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拿起草帽,在灶台上一连磕了三下,喜滋滋地带在头上,对唐烛深施一礼,转过身子,便要走。
“懦夫。”唐烛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何必平身子一颤,继续向外走去。
“胆鬼。”唐烛又冒出一句。
何必平握紧了拳头,由于他瘦得要命,皮肤上暴起一团虬结的青筋。
“没出息。”唐烛几乎是在大喊了。
何必平猛地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走到唐烛面前,高高地扬起胳膊,攥紧了拳头。
又无力的放下。
何必平身子直愣愣地栽了下去,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手掌里。
“你还要我怎样?”何必平的声音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我想要你怎么样?呵呵,应该是你想要自己怎么样。”唐烛也蹲了下来。
“你不懂。你不懂!”何必平抬起头来,眼中血丝密布,“你懂些什么?你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那好,你教我啊,洗耳恭听。”唐烛笑眯眯的,伸手指着自己的耳朵。
“你不懂。”何必平又重复了一遍,“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一生下来就拥有一切,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早有人给你安排好了一切!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生活?”
“我们拼命一辈子,就算不吃不喝也难有自己的产业。为了口饱饭,低眉顺目,低声下气,上面受着掌柜的欺负,下面受着同行的挤兑,我们生来就下贱么?你吃过馊聊馒头么?你喝过发臭的米粥么?我都经历过。”何必平道。
“你讨厌这种生活?”唐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