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境,似真似假,却是语环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她一点点飘荡而下,四周漆黑一片,却隐约能瞧见从身边横支纵插而过的钢筋、断壁,断壁之后,射来晦黯不明的灯光,她睁大眼想看得更清楚些,却总也看不分明。
这情形很罕见,从来在她梦里的景像都是非常清楚,颜色炫烂。不像此时,她感觉终于落了地,却仍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且四周的景色,黑、白、灰交错,再无其他色彩,沉闷,压抑。
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一片片的烟尘,就像刚刚发生了大火般,脚尖一挑,一地的黑灰和未燃尽的片片黑屑。
她抬手接过,一片黑灰落在指尖儿,轻轻一捻,就化成了一团油污,她慌忙在身上蹭了蹭,霍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很奇怪的防护服,视线一下被面罩拘束。
从一块锃亮的金属板上,她发现自己戴着有防毒面具式的头盔,身上穿着大大的白色防护服,奇怪极了。
她立即明白,这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梦。但她能如此清楚地感觉到,刻画到自己的身上,那必然是与她有着极亲密关系的人。
“东侯?”
她轻轻唤出一声,慢慢朝前走,所过之处均是一片废墟,个别处还有未灭掉的火花蹦闪,一台台歪倒掉的仪表台,数据盘,慢慢显露出该地疑似什么专业机构的研究室或操纵台。
“吼——”
突然,一声大吼传来,她猛然抬头看到前方火光爆闪,有人影晃动,眼眸迅速眨了眨,在交错沸乱的光影中,她立即捕捉到了兽首、獠牙、尖长的利爪。
“东侯——”
毫不怀疑,那就是她要找的人,大叫之时她已经拔腿而出,冲了过去。
然而不管她跑得多快,当她跑到那处时,那人影火焰就不在了,转眼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她追来追去,几乎跑遍了整个地下工事,却怎么也追不上去。
“东侯,你别走,别走啊,等等我,我是语环——”
她追得心力交瘁,筋疲力尽,心中的希望也渐渐被四周萧瑟破败的黑暗吞噬,恐惧和担忧绞拧着毅志,汲汲可危。
砰的一声,她脚下被什么绊住,扑倒在地,她惊慌失措地爬起身,却霍然发现,绊倒自己的竟然是一条腿,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那条腿,往上爬。
那人似乎身上穿着同她一样的防护服,只是非常肮脏破旧,腿上好几处已经被撕裂、灼了大洞,露出里面受伤的肌肤,到胸口时整件防护服几乎被撕光,露出彪悍健壮的身体轮廓,以及那一身血肉模糊的伤,让她克制不住低呼出声,终于看清了那张被黑灰污花的熟悉脸庞。
“东侯——”
她要扑上去时,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挡住,撞得弹了出去。
“东侯,东侯,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哪里?东侯……”
她不管不顾地又爬回去,却还是被那力量挡在外。
半靠在一片断墙上的男人,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叫,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她熟悉的那双金瞳中,竟然变成了一片赤红。
她的动作一僵,张嘴的话却吐不出。
赤红的眼眸一点点撑大,撑到不能再大时,竟然流下了血红的眼泪。
他的胸膛急骤起伏,空气中的黑灰分子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快,他的目光死死地投向了她身后,咬牙切齿的唇角滑下一股股血水,吓得她心慌意乱,却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
蓦然一声嘶吼响起,整个黑暗世界都被震撼了。
“不,爸——”
爆裂的火花、腥红的火舌一下吞噬了四周,红光中周围的一切黑钢断壁都逐渐在熔化,飞腾,为无。
嘶吼的男人,血泪狂涌,一手高高抬起朝前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她顺着他的目光朝后望去,看到那仿佛岩浆喷发的火口前的空地上,另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跪立在那里,低垂着头,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地,却有一根长长的钢管似的东西,从他的后背贯穿到前胸,深深插在地上。
她竟然能看到,鲜红的血液从胸口流出,迅速在地上汇聚成好大一滩血泊,触目惊心。
当看清那人的侧廓时,刹那间,自己的心仿佛也被什么狠狠穿透,痛得撕心裂肺。
“爸,爸——”
她控制不住大叫出声,同刚才男人发出的嘶吼一样凄厉,无法控制的悲恸。
一下惊醒了整个卫宅,首当其冲的便是陪伴在侧的两个小宝贝。
“哇啊,啊呜呜……”
吓得隔壁的卫父卫母忙着跑来,就看到语环抱着两个小泪娃,泪流满面,两眼无神,表情呆滞,不明所以。
卫父忙给宝宝们温牛奶,抱着一个哄哄,另一个哭得更厉害,还好卫太后跑上了楼来,两个宝宝才被慢慢诓住了。
卫母抚了抚语环的脸,着急地问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做恶梦啦?
语环好半晌才从梦中的震惊、心痛中缓过了神,被卫母温暖的手握着,情绪轰然崩溃,扑是那敞开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卫家人可吓坏了,卫父急忙让母亲把孩子们都抱走,免得宝宝再受母亲影响,同妻子留下安抚语环。
语环哭得声嘶力歇,浑身颤抖,却是一句也说不清,抱着卫母直喊“害怕”,可问她怕什么,她也说不出。
好半晌,当语环的情绪终于稍稍稳定,喝了卫母端来的压惊汤,看着两佬担忧着急的眼神,她惶惶无助的心似乎终于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