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叫走屠老太太的来电,正是屠征打给母亲的。
红旗轿车驶进了军事管理区,屠征已经早早在大楼前等着,一见汽车停下,立即大步上前,拉开了后车门。
车里的老太太抬头看到儿子伸来的大手,竟是一反寻常态,重重地拍了幺子一巴掌,轻哼了一声。
屠征苦笑,弯下腰,低下身,轻唤了一声,“妈,您腰腿不好,我扶您。”
屠老太太却是故意给幺子使绊子,哼道,“妈的腰腿在生你的时候就不好了,都几十年了,现在才来献殷情,早干嘛去了!”
得,老太太这心里装了二十多年的堵劲儿,这会儿总得发一发不是。
屠征只能低头哈腰地陪着,说尽好话,纵是威严军神,在这一刻也只是个承意长辈膝下,乖乖地俯首帖耳的孝顺儿子。
最终,老太太还是最心疼这个幺子,扶住了儿子伸来的手,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楼。
屠征是家里唯一继承了丈夫衣钵的,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一身荣耀,为家族带来了多少名誉和地位,却也是三个儿子里,吃的苦最多,人生经历最为坎坷起伏,至今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命最苦,也最让他们两老挂心,深觉亏欠。
屠征扶着母亲坐下后,亲自泡好了茶,端端地奉上。
这一行一举,看在老太太眼里,都恍如当年。当儿子再次弯腰,送上她喜欢的茶水时,她抬眸便看到儿子鬓角的一片微霜,目光一动,微微掩面而下。
“征儿……”
老母瞬间哽咽了声音,握住了儿子总是粗糙的大手,一时无言。
屠征任母亲握着手,反手将母亲一双爬满皱纹的小手捂在掌心,心头早已经千头万绪,幼时母子的舔犊之情,历历在目,转眼却已为无情岁月划下道道深痕,那些深埋深深压抑的情感,也在此时一并爆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好半晌,母子两才平覆了激动的心绪,老太太一笑,面容如菊花绽放,温柔婉约,是母亲特有的包容和爱意,拍了拍儿子的手,“坐下说话。咱们母子已经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今儿你还有没有什么重要任务等着办的,给妈留了几分钟?先说说,我也好先组织一下重要语言。”
屠征笑了,忙道,“妈,今儿您想跟儿子说多久的话,就说多久的话。晚点儿,儿子给您备了几道你喜欢的好菜。吃完饭,咱才能放行!”
“哟,你这小子倒是有备而来的啊!”屠老太太扬声抚掌而笑,几分元帅夫人的豪气,“行!这建国日就是由你们这些枪里来弹里去的军人打下的,也是你们的军功日。妈就陪你说个够,到时候你可别嫌我们老太太啰嗦吵耳就好。”
“妈,儿子不敢,儿子高兴还来不及。最好今晚你住下,让那臭老头儿独守空闺,也尝尝没老婆在身边的滋味儿。”
屠老太太眼神一亮,笑骂,“像话儿!这臭老头儿好歹也是你爸,我说你们两这牛气到底要斗到什么时候?该不会真要等到我喘不出气儿要入敛那天,才肯好好坐下来说说话儿?!”
“妈,您别这么说。”屠征也肃了脸色,不喜母亲提及半个“死”字,“您该最清楚,从头到尾,这事儿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当年,爸他做的就不对!”
“哪里不对,你说说?只要理在,回头我立马帮你申冤去!”
屠征失笑,只觉口中苦涩,“那些事我们当年已经说过太多次了,咱们前后辈的价值观不一样,他死活不接受,我也不可能接受他那一套。没什么好说的!”
屠老太太叹息,“那,你这次回国,总有些话,想要替晓敏和环环母女两说给那臭老头儿听的吧?”
听到妻儿的名字,母亲还叫得这样亲切,屠征的脸色立即缓和了不少,看着母亲闪烁着慈蔼光芒的眼神,本意不愿再提,但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当年,要不是爸派人对他们母女赶尽杀绝,何至于晓敏总躲着我,谭老被迫害死,乔老师带着晓敏母女逃到深山里避祸。我找了那么多年,竟然都没找到她们。要不是父亲从中作梗,我根本不会出国这么多年,白白错过了晓敏,还让语环做了十多年的孤儿,受了那么多委屈。”
屠老太太听后,眉头微蹙,低声道,“征儿,你爸开始的确有阻止你,可是你说他派人逼死了谭老师,还让乔老师带着晓敏母女躲避迫害,这……以我对你爸的了解,他就是再不喜欢这媳妇儿,可好歹已经有了你的亲骨肉,我还没死呢,他还不敢做出那么混帐的事儿!”
屠征摇头,“妈,我查过了,爸的确派人去找过晓敏他们,还有小战他们刑家,谭老师就是那次被迫害死的……”
屠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儿子摇头不再深入话题,想想过去这么多年的一桩桩伤心事,再多提似乎也不妥,她便先压下了这事的一些疑问。
屠征将今日的话题带了回来,跟母亲谈起了宋雪欣的事。
原来,屠老夫人见宋雪欣亦是屠征故意安排好的一出戏,其目的不言而喻。
“妈,今天真谢谢您了,我代语环东子,和小家伙们跟您道谢。”
屠老太太横了儿一眼,“一家人,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么见外。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怎么没学得欧盆一点儿,倒是越来越生疏了。”
屠征咳嗽一声,应了母亲的斥。
又问,“妈没有被宋雪欣那女人看出什么不妥吧?”
屠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