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在乌云翻滚间穿行, 轰鸣的闷雷声越来越近,秋风穿过萧瑟的十字路口, 更是此情此景增添几分凄凉。
李淑然抱着牌位站在前方,她的身前是一排排警察, 他们组成了结实严密的封锁链,挡住了送葬队伍的去路。
敲锣打鼓的丧乐声也停了下来,乐师不知所措地放下乐器,隐隐有些骚动。
李淑然紧了紧手里的牌位,仿佛要一字一句问道:“我哥哥犯了什么罪”
胖警官吊儿郎当笑道:“他写反书还不是罪我们没有把他抓起来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如今一个罪人怎么配享有如此隆重的葬礼”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为首的趾高气扬地念着哥哥的“罪状”的胖警官,只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愤怒。
“撒谎你们撒谎”女孩凄厉的声音响起:“我哥哥是天下最正派不过的人了他写的书都是好书才不是什么反书呢你们是坏蛋骗子恶魔”
其余前来送行李景然的人也气的浑身发抖,众人七嘴八舌对胖警官发出愤怒的声讨。
如郑宜梁这般脾气爆的,直接就上手推了胖警官一把,“放你娘的狗屁你麻痹的会说人话不会”
胖警官脸色一变, 绿豆般的小眼浮现狰狞之色,他直接一脚就把郑宜梁踹倒在地:“操你妈个臭傻逼,给脸不要脸了是不”他从腰下抽出手枪嚣张地对准了郑宜梁,“都给老子退回去知道不要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他的动作仿佛一个信号,他身后的几十名警察齐刷刷地举起长枪对准了送葬队伍。在他们举枪的同时,原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民众就刷得一下如鸟雀般四散离去,街道上立刻变的空荡荡的。
一时间空气安静的几乎能听到一些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打破先前僵持的场面的是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几个抬棺人惊慌失措的丢下了手中棺木,举起手大声说道:“长官, 长官别开枪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
“你们”李淑然脸色煞白, 然后又涨到通红, 瞪着那几个人的双眼像是冒了火:“你们你们怎么敢”
胖警官得意地笑了笑,抬了抬下巴,“还不快走”
在李淑然喷火的视线中,那几个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郑宜梁蹦了起来,直接握住枪管往自己身上戳:“来啊有种你就往老子上来,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就跟你姓”
周德璋也怒目而视呸了他一口:“你有本事就把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杀了”
胖警官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我不敢吗”
就在两方剑拔嚣张的时刻,一条白色的哭丧队伍突然自他们前方缓缓向他们走来。这条队伍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格外扎眼,是以一下子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胖警官吐了一口唾沫,面色不善道:“娘的,是谁不长眼睛,这种时候还要过来送葬”
待到队伍走近后,他们才看到这条队伍的特殊里面都是女人,都是一些美丽妖娆,却身穿白色丧服大声哭泣如丧考妣的女人。
胖警官嚣张地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她们:“站住干什么的”
为首女人哭声一停,不亢不卑平静作答:“奴家等八大胡同三千余名妓女,听问先生今日出殡,特来此送行。”
胖警官声音一噎,显然没想到回听到这个回答。
为首女人盈盈一拜:“先生是这世上唯一懂我们,关心我们的人,现在他去了,我们总要送他一程,还望警官行个方便。”身后几千名妓女相继行礼,齐声说道:“还望警官行个方便”
胖警官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让胖警官惊讶的地方还在后面。
十字路口的另一段路口又出现一条队伍,这次这个队伍是由一眼望不到头的孩子们组成的。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丧服的少年人,他面色沉静,目光里是化不开的哀痛,对全副武装的警察队伍们沉声说道:“麦田孤儿院的院长傅柯茂,率领麦田孤儿院的458名孤儿和北平852名流浪儿童,前来给守夜人先生送行,你们还不快滚”他的身后,是哭声震天的小孩子。
仿佛约好了似的,他们右方的路口又走来了个浩大的队伍,老远就见尘土飞扬,哭声大作。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他说:“下河乡乡长魏晨曦,携带下河乡全乡村民,前来给林钟七先生送行,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然后,又是一道队伍自傅柯茂那侧基了过来。
为首的老人中气十足说道:“老朽杨驹思,率两百余名北大师生前来给义士送行。”
“我是开明中学的学生会会长钱黄光,率领我们学校的全体学生来为杰出校友李景然送行。”
也许是被这么多人的到来点燃了勇气,也许是正义之光从未在人们心中熄灭,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送葬队伍,越来越多的人向拦路的警察们自报家门。最后,似乎全北平的人都赶了过来,前来给李景然送葬。
他们中有商人、学者、学生、农民、流浪儿、妓女、记者等来自各行各业的人。
他们来到这里,只为了给一名17岁的少年送行。
他们中的很多根本就没有见过李景然,但是他们还是来了。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胖警官手里的枪掉了下来。
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肥胖的身体在四面八方的人海里显得格外渺小。
“你们不要命了吗”他尖着嗓子质问道。
有人朗声长笑道:“若蝇营狗苟,生亦何欢,若仗义死节,死亦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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