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不愿退让, 远空不能退让,双方一时间僵持。
到最后, 还是远冬先反应过来。他拉了一下旁边远乌的衣袖, 在远乌目光转过来的时候瞥了一眼前方对峙的一人一鹿, 对远乌做了个口型你上。
远乌也知道这时候确实是该他上场了。于是他也不多说什么, 当即就凑到远空近前, 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十七兄, 这幼崽毕竟是自凡鹿时候就跟随在净涪和尚身边,我们虽说是同族,但也不好空口白牙就带他走。不如就放他在净涪和尚身边吧”
远冬眼睛一时睁得滚圆, 回过神来后不住地狠瞪远乌。
叫你上去是要你说这些的吗是叫你去插个话好缓和气氛, 然后大家有来有往地商议怎么将这幼崽交换回来
你倒好,上去就倒戈。说什么“不如就放他在净涪和尚身边”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随随便便将一头幼崽放出去,你想好怎么跟族里交代吗
你真不怕回头远空就将你退出去,让你当这一次结盟失败的替罪羊
你真就这么看好这净涪和尚吗
结盟不成功就退一步,卖一个实打实的人情给他, 结一个善缘
不止是远冬, 就连原本正在僵持对峙,谁都不愿意率先退让的远空和净涪此时也都齐齐调转了目光,向远乌望过来。
原本由远空和净涪各自承担的压力就在这同一时间,齐齐落到了远乌的身上。
远乌额头开始止不住地沁出细密的汗珠。
远冬不过在旁边偷觑了一眼,就立即将那撇开目光收了回来,默默地缩在一旁, 不敢吱声。
等那一阵窒息的感觉褪去稍许,远乌才抬起目光来迎上远空的视线。
他能察觉到就在远空的对面,那个年轻和尚平静却异常幽深的目光。
远乌有一瞬间生出了动摇。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卖好不成反弄巧成拙
但此刻再要他分神去注意其他,却是不能了,因为远空正在凝视着他。
“你真的觉得这幼崽跟在净涪和尚身边比他回到族里要好”
净涪在一旁稳稳端坐,将这三头五色鹿之间的你来我往看个清楚明白。
这三头五色鹿明面上确实是在大大方方地开流,却也在暗地里沟通意见。净涪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手段,也不知道他们都在说的什么,但他察觉到了这三头五色鹿间微妙的无形波动。
只是净涪没有多在意这个。
他微微垂落眼睑,静默地坐在蒲团上,兀自入神。
五色幼鹿却是真没想那么多。
它也听见了对面那三头五色鹿的谈话,但它更清楚,甭管那三头同族最后是个什么决定,只要净涪和尚拿定了主意,就很难有人能将它带出景浩界。
当前来说,还是净涪和尚的决意最重要。
于是它趁着对面那三头五色鹿交流的空隙,探出半个身体,将脑袋凑到净涪手边,低低地鸣叫。
净涪垂头看它,“你真不想跟他们走”
五色幼鹿连连点头。
净涪却又道,“如果你跟他们走,你能得到同族的接纳、关照和指引,可以最大程度、最高效率地精纯你的血脉,成为真正的五色鹿这样,你也不想跟他们走吗”
五色幼鹿又是重重地一点头。
“你就算留在景浩界,”净涪跟它说得更明白,“也不会是留在我身边。谢景瑜,他在等着你。”
是的,在早先时候,五色幼鹿就与谢景瑜结伴了。现如今还滞留在净涪禅院的鹿苑里,也不过是因为当时远乌找上门来,而五色幼鹿察觉到谢景瑜应付不了远乌,才回到净涪身边寻求庇护而已。
当日净涪没有将它留在身边,现在五色幼鹿也不指望他会改变主意。就算它的血脉更进一步觉醒,也是一样。
但五色幼鹿并不在意。
不论净涪愿不愿意承认,在它心里,净涪占据的是亦师亦父的位置。而这个残破的小世界有它母亲遗骸在,有净涪在,就是它的家园。
什么族群,什么族地,那是什么
五色幼鹿低低鸣叫一声,“呦。”
净涪看了它一会儿,微微阖首,“那你就留下来吧。”
五色幼鹿欢喜地瞪圆了眼睛,长长地鸣叫一声:“呦”
净涪手掌在五色幼鹿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拍,“日后修行更不可懈怠,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五色幼鹿浑身一个激灵,随即连连点头,生怕应得慢了,让净涪不满。
净涪看了它一眼,收回手来。
五色幼鹿将剩下的半个身体从净涪身后转出,光明正大地在净涪身侧趴下,再不去在意对面的那三头五色鹿到底都是个什么想法。
怕什么怕净涪将它留下了啊
对面,远空似乎也已经有了决定。
他转回身来,看了看对面姿态随意的一人一鹿,目光一滑,看向了五色幼鹿。
五色幼鹿得了净涪应允,心中底气格外的足,根本不惧他。不过,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神色一凛,瞬间就端正了态度。
不怕归不怕,再过得两日净涪可是要去参加南海法会的。若这个档口和他们闹起来,乱了净涪的心境,可就太不划算了。
远空根本不知道对面那头幼崽都已经想到那么远去了,但这不妨碍他察觉到这头幼崽的态度,哪怕他刚才也听见了五色幼鹿和净涪的对话,知道这幼崽不可能是改变主意跟他们走了。
既然幼崽缓和了态度,表示出应有的尊敬,远空也没跟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