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已终,人未散。
宁沛宸走到餐饮区,郁家的侍者端来一杯康蒂,专门为贵宾享用。他在网上了解了奈莎关于宪历82年康蒂以及“智商税”的论调。这些有趣的事情,表哥大概都亲历或者亲耳听她说过吧,而他只能通过,滞后的、倒霉的网络。
“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聊,不如对饮谈谈风月。”女人的声音像在蜜糖里浸润过,带着甜腻的小勾子。
宁沛宸瞟了一眼,又喝了一口,“对着一张面具脸,也很无聊。”
这已经是很客气的说法。
祝妍摸摸自己高颜值的脸,往他身前凑了凑,“原生态的哦,不信你摸摸。”
宁沛宸觉得恶心。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这位大神作家。”祝妍化身说书人,娓娓道来,“我本是祝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从出生起就过着藏着掖着的生活。可是某一天,忽然一个大神作家火了,而后大神作家和联邦太子爷恋爱了。家里人忽然意识到,我这张脸就是最好的品牌啊。你知道他们私下叫我什么吗,‘小奈莎’啊!说起来我都觉得可笑,我没有名字吗?我不配有名字吗?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我想高攀你们这些公子哥、嫁入豪门想疯了,整了张假脸,现在我连脸也不配有了,这是什么世道呢?”
祝妍的语调不高,但神色漠然,声音透着超出这个年龄应有的沧桑和世态炎凉。
宁沛宸多看了她一眼,她不卑不亢的可怜身世,引起了他的共情。
“喜欢今晚的安排吗?金丝马车接驾,像步入童话故事的城堡,去接自己心爱的姑娘。悠扬的钢琴独奏,连背景音乐都是你出演过的电影,一切都像精心为你设计,你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祝妍的每句话,都比蛊更动人心。
电影的世界,宁沛宸只演主角。而现实中,他只是情场不得意的路人甲。“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当然,你还指望那商贾之家,生出这么浪漫的细胞吗?”
是很浪漫,唯缺一人。宁沛宸有片刻的恍惚。
祝妍便拉过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而她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滑开舞步。她说,“如果得不到真的,有个假的何尝不是一种慰藉呢?”
至少,假的真诚。
他们没有在草坪中间过多停留,而是滑向了几何园林,那里没有喧嚣,不被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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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步已停,谈话终止。
上杉黛向着餐饮区角落而去,跳了许久,肚子都有些饿了。洪世忠如影随形。
因为之前郁家家主的警告,那些宾客都对洪世忠敬而远之。
“别跟着我,天后可是很容易传绯闻的。”她声音冷峻。
洪世忠不想她有任何绯闻,更不想和她传绯闻。“你到底要我怎样?别逼我。”
“条件说的清清楚楚,做不到就请离开。”
真是要他命的女人,偏偏他甘之如饴。理智正试图信马由缰,洪世忠的大脑渐渐失控,“我答应。只要我能做到的,都答应。”
上杉黛眼神一亮。“真的?那值得喝一杯哦。”恰好旁边有侍者,端着高脚杯。不远处还有戴着白色高帽子的大厨,托盘上扣着金属光泽锃亮的盖子。她取了两杯酒,给洪世忠一杯。
“为了未来的小金人,为了,你和我的,时光。”
正欲饮,一只手夺过了那只酒杯,横眉以对。
“本华。”上杉黛一颗心顿时悬在了嗓子眼。
洪世忠饶有兴致地看着竞争者,“你是来祝福我们的吗?”
苏本华已经牵住了上杉黛的手,“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原因吗?我们错过了十年,还要继续错过吗?喝了这杯酒,从此与他分道扬镳。”
苏本华代她举杯,就要饮,上杉黛瞳孔骤然紧缩,一把向他推去。这一推爆发了女人的全部力气,加上猝不及防,苏本华一个趔趄,酒杯落地。
“你走,你走哇!”
苏本华不肯走,他坚信他的上杉是有苦衷的,他拼着被一顿毒打也要带走她。只要死不了,就要在一起。
洪世忠只是坐上观,能让情敌死心,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上杉黛忽然走向洪世忠,拿下他的红酒,一饮而净,踮起脚尖攀上洪世忠的脖子,压上了他的唇,红酒都渡到了他的喉咙。
当着苏本华的面。
大导演的羞愤都落在了洪世忠眼里,洪世忠从未像此刻,觉得人生如此得意。如果不是身处这样的环境,他恨不得回吻上杉黛一百次一千次,他的可人儿。
他的得意没有持续三秒钟,一股血丝溢出了上杉黛的嘴角,痛苦爬上了她的额头,她捂着下腹倒下去。“痛,好痛!”
洪世忠揽她在怀,“上杉,你怎么样?”久经黑暗诡谲的他,大概猜到这是一场针对他的行动,而上杉黛成了那个无辜者。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舞会现场断电了。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
游离在边缘的侍者,从托盘下面抽出一把刀,挟着风雨之势,向洪世忠后心刺去。戴高帽的厨子,从盖子下取出一把做了消音处理的手枪,直奔洪世忠的眉心。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洪世忠抱着上杉黛就地一滚,避开了暗中的刀,冰冷的子弹。
上杉黛脸色如白纸,没有血色。而洪世忠感觉到了腹部的灼痛感。那酒是有毒的。
是上杉黛还是他的敌人?如果是前者,也就说通了她打翻苏本华酒杯的理由。她宁可与他同归于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