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昱禁止第三营将士出营、军中不得谈论菏泽村之役军令的下达,一座压力重重的大山压在了军营上空,也压在众将士心头。
神教教众、富贵子弟如同守得云开见月明,个个松了口气。
这两日来,无论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前,都要迎接普通士卒投来的质疑、怨忿目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连睡觉都不安生,生怕被人下了黑手。
如今军中打压普通士卒怨恨上层的风气,在他们看来就是都指挥使站在了他们一边,在为他们撑腰,一个个底气足了,都神气起来。
再看之前那些敢向他们表露不满之色的普通士卒,教众与富贵子弟便不再客气,修为威压镇得后者喘不过气。
第一营到第三营的教众、富贵子弟,还不敢做得太过分,毕竟赵宁就在上头看着,只能耀武扬威一番,螃蟹一样横着走路;
张万里节制下几个营的普通战士就遭了殃。
这里军纪不严,上下等级分明,弱肉强食的规则本就更加赤裸,先前普通战士谈论菏泽村之役,对军官露出忌恨猜疑之色时,富贵子弟就非常不爽,有打骂的情况出现。
哪里有来自下层的冒犯触怒,哪里就有来自上层的教训与镇压。
现在这几个营的军官则是变本加厉,仗着自己地位高手里握着权力,变着法的折腾普通战士,扬言要他们知道尊卑大小、等级规矩。
——神教教众还顾忌表面形象,鲜有亲自出手的,富贵子弟则没有那么多需要遮掩的地方。
在上层看来,下层知道了尊卑大小、等级规矩,明白了自己是弱者是蝼蚁,就会不再想着反抗,心里的怨忿也会渐渐平息,变得温顺听话任由驱使。
那个时候,普通战士就不会敌视军官,只会敌视自己的卑微,他们在军中的奋斗目标自然就会变成立功升官,成为上层的一员,享受上层权势富贵、肆意妄为。
在这一点上,张万里跟朱昱的立场是一致的。
那也是神教的立场。
总而言之,重压之下,军中是没有人再谈论菏泽村之战,普通战士只能互相以目示意,隐藏自己的怨恨,上下层之间的对立就在这种气氛中更加严重。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不一定准确,身为下层作为弱者个人力量微博,生存不易,总会因为各种缘由不敢、不能反抗,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怨恨却是一定的。
重压施行得久了,压迫成为不可改变的金科玉律,普通战士的确很可能安分下来,接受自己被奴役的命运,苟延残喘。
毕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人不可能去做根本没希望的事。
但成武县的战争形势,注定了这种重压无法长久。
莫说长久,在重压之策施行的第三日,反抗军就已兵临城下!
......
骑在马背上遥望成武县,赵英心绪激荡。
在此之前,他已经攻下过乘氏县、离狐县,此时面对另一座县城,他应该已经习惯这种场面,胸中不再有什么波动才是。
此战事关重大,是反抗军曹州预备营整训之后第一场大战,他带来了近万战士,绝非夜袭菏泽村那样的小场面可比。
但这并非他心绪激荡的原因。
他看着城头战士林立、戒备森严的成武县想道:
赵平在北边与降妖军对垒,我在这里对战除魔军,大哥就在对方营中,曹州之战到了关键时刻,而这正是我们兄弟并肩作战、大展拳脚的最好时机!
为了一个光明伟大的目标,与志同道合、血脉相连的兄弟们共同奋战并肩拼杀,才是让赵英热
血沸腾的最大原因。
“城里的神教大军共有七千人上下,与我们兵力相差不多,而且以神教弟子为骨干,修行者不少于我们,战力绝对不能小觑。”
说话的是赵英的军师。
这是一名久经战阵的沙场儒将,留着半尺长须,四十多岁的年纪,气度平和内敛,若不是脸上有刀疤、胳膊断了一条,像文士多过像将军。
他接着道:“大军虽然经历过一些战事,但毕竟跟正规军还有差距,神教大军若是据城而守,我们被迫攻坚,只怕取胜把握很小。”
军师的分析合情合理,赵英很难不认同。
对大军而言,攻坚是迫不得已,守城同样是迫不得已。攻坚难度太大死伤必然不小,而踞城而守,则会因为进攻方的破坏对城池内部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神教大军兵力劣势不大,又有菏泽村惨败在前,希望对方能有些骨气,出城跟我们作战。”赵英如是道。
他耽误了这些时日才来成武县,就是在等大队人马集结,如今手握近万部曲,正是想大展拳脚的时候。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战到底怎么打,选择权在除魔军手里。如果对方不出来迎战,正常情况下大军想要获胜就不容易,战事会迁延日久。
曹州之战不能拖得太久,黄远岱的布置是必须赶在魏氏大军主力抵达河阳之前,拿下整个曹州。而现在,时间已经非常紧迫。
......
成武县神教教坛,出任都虞候以上军职的众上师齐聚一堂。
城外赵英在推测神教会如何应战,城内神教的大上师们也在就这个问题激烈争论,当然,除魔军中目前只有两个大上师,所以争论的就是朱昱跟张万里。
朱昱主张据城而守,理由很充分:
“因为菏泽村之事,军中人心不稳,士气低落,冒然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