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入夜,李公亮、孙传嗣、徐常符封和韩振酒足饭饱,自有人带他们去客房歇息,厅里只剩下刘震和刘玄两兄弟。
何氏指挥丫鬟们收拾好饭桌,又端上一壶祁红茶,放在两兄弟中间的茶几上。
“谢过大嫂。”
“四叔客气了。”
“我那侄儿侄女可都睡着了?”
“睡着了。拿着你从京师里带来的玩意,一直在玩,前两刻才让奶妈婆子哄睡了。”
“那就好。对了大嫂,我此去赴任,正好是浙东,你有给世伯的书信和东西,还请尽快备好,我等四日后要出发了。”
“这么快?不多住几日?”
“我也想多住几日,只是皇命在身,不敢耽误。”
“娘子休怪四郎来去匆忙,他现在是巡察御史,代天巡狩地方,跟一般的地方官吏不同,有钦差皇命在身,更不敢耽误。”刘震解释道。
“既有正事,我也不敢强留四叔了。”何氏又问道,“老爷太太可好?我跟你大哥有三四年没见到二老了?”
“父亲和母亲都挺好的,气色红润,声音洪亮,骂起我来还是那么响彻天地。”
刘震和何氏都不由大笑起来。
“你这促狭鬼,要是让爹爹和母亲听到了,少不了你一顿排头。”刘震一边大笑一边指着刘玄说道。
“无所谓,我都习惯了。”
笑过一阵,何氏又开口道:“真是想不到,四郎中了状元,还定下薛家之女,老太太真不知道会怎么高兴!”
“老太太写过四回信来,确实高兴。不过老太太和太太更牵挂侄子侄女。”
刘震和何氏对视一眼,点点头道:“等明年,峥儿、琴儿有个四五岁,经得起颠簸,就让你嫂嫂带着他俩回趟辽阳。”
“那就好。”
说了一会子家常,何氏知道两兄弟有机密话要谈,便起身告辞了。
“四郎,你何必非要赶这摊事。虽然我知道你武艺精湛,可那是海上船上,浪大颠簸,铁打的汉子也能给你吐成娘们。要是你有个闪失,我怎么跟父母亲交待?”
“大哥,”刘玄脸色凝重,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打小就立下大志,要立下一番不世之功。而今我国朝能立此大功的地方,可能只有山海了。”
“山海?哪山哪海?”
“葱岭雪山,还有这茫茫东海、南海,远洋诸海。”
“哦,我们兄弟有些日子没彻夜细谈了,你且细细说说,要是说通了,我就放你自去,否则你休想上船!”
“大哥,我看过前军都督府和鸿胪寺的详报,也跟京师里的胡商细谈过。室韦人在西边建立了四国,温钦查汗国汗帐在伏尔加河,方圆万里都是荒凉广袤之地,民众也多为游牧蛮族,暂且不提。贵霜海都汗国先是以可不里为都,分据河中山南之地。后争败被逐,便迁至白沙瓦,进军天竺,五十年前才新定德里为都。其域大部为天竺,有理蕃院雪域相隔,也可暂且不提。”
“更西处的帖木泰汗国,以大马士革为都,领有两河之地,往东过来是伊尔利汗国,以大不里士为都,领有波斯和河中之地。我要说的就是这两汗国。”
“哦,你且说说。”刘震越听越感兴趣,把头凑了过来。
“这两汗国之地原属大食国。此国信绿教,曾经强横一时,甚至在前唐年间兵犯过我安西。只是后来衰落分裂,又遇到室韦人整国西进,就此降服。只是室韦人,那怕是他们吹嘘的黄金家族,也不过是漠北蛮野酋首,不识文字,以杀戮为乐。裂为四汗国后,帖木泰汗国王室贵族迅速大食化,通婚信教,至今百年,与前大食王室贵族无异。伊尔利汗国却是迅速波斯化。而那时的波斯已然大行绿教,实为大食波斯混一。照此以往,伊尔利汗国王室和贵族怕是也会信绿教,奉异族为祖先。”
“不过当初有部分契丹、汉人随室韦人西进,多安居于伊尔利汗国。这些人察觉有异,便强行推行以汉字改进的伊尔利文字,广传华夏先贤之识,又奉拜火教为国教,这才堪堪保住了伊尔利汗国之根源。只是近数十年,帖木泰汗国与伊尔利汗国因为信奉国教不同,由兄弟之国变为敌仇之国,互相攻伐。原本伊尔利汗国实力强盛,累败西军。只是绿教在河中、波斯力行数百年,根深蒂固,常有教民暴徒呼应帖木泰汗国。伊尔利汗国内忧外患,渐渐处于下风。最近帖木泰汗国又遣使渡海去天竺勾连,贵霜海都汗国汗王贪图货利,以及河中、呼罗珊等地,阴结重兵,意欲东西对进,分占伊尔利汗国。”
听到这里,刘震神情凝重道:“四郎的意思,用不了多久我大秦要举师西进,援兵伊尔利汗国?”
“是的大哥。伊尔利汗国虽是室韦人立国,奉拜火教,用伊尔利文。可他们的正式官文,还有姓名用的都是我汉字,读的是圣贤书,说得是京师官话。届时帖木泰汗国举绿旗东进,我大秦不帮伊尔利汗国,谁帮他?”
刘震想了一会,最后摇摇头道:“四郎想得太远了,西域万里之地,又是他国战事,圣上和宰辅们岂能轻擅动兵。”
说到这里,刘震不由脸色一正,叹息道:“四郎,原来你自小苦读经书,锁厅投试为的是这般。是啊,我国朝文武分立,兵马调遣、行军打仗确实由军机班和五军都督府处置,但是否开战端,跟谁打,却是由圣上和宰辅们裁定的。”
刘玄笑了笑,不再就此多言,而是继续另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