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中午的时候,顾婆子便瞧见顾乔从筛子里捡起了大约十块小豆腐,然后放到了洗菜盆里,打了井水便开始使劲揉搓。
她连续换了几盆干净井水,搓洗豆腐的水也从最初的浑浊变得清澈。
“呀,豆腐怎么变成黄色的了?”顾婆子惊讶。
“和灰在一起炒制就会变成黄色的,只不过水洗后才能看到它的原貌。”顾乔笑道。
等到豆腐下了锅,顾婆子和梅氏不禁啧啧称奇。
豆腐不仅颜色变了,就连口感也变了。
“原先的嫩豆腐,这样一弄,表皮醇香有嚼劲,里面细嫩不说,还很松泡绵软,回味悠长。别说,这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可不是,而且这灰还真能洗干净。”梅氏觉得最神奇的是这一点。
“看来咱们过年前还可以做一次豆腐,然后多做一些灰豆腐,这样等到正月里串门,又多了一份节礼。”顾婆子又道。
“可不是,这节礼,怕是咱们家独一份!”梅氏也赞同。
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被肯定了,顾乔只觉得嘴里的灰豆腐更香了。
日子,便在这细水流长里,一点点逼近年关。
期间,肥料沤好后,顾婆子一家去给田里的农作物追了肥,由于冬日白天短,一家人也是忙活了好几日才把活计干完。
顾乔的鸭子倒蛋的情况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见鸭蛋凑得差不多了,顾婆子便去了一趟城里,顺道将剩下的几只兔子卖了,又割了肉、打了酒,买了香蜡纸烛,为过年做准备。
等她回来后,桶里的豆腐已经长出了白色的毛,顾婆子便开始腐乳下一阶段的制作。
顾乔乖巧地坐在一旁,认真地瞧着顾婆子的动作。
在顾婆子的身前,放了好几样东西——原先放霉豆腐的木桶、一个装酒的碗、一个装了佐料的碗、还有一只不大的空坛子。
顾乔闻到了酒香,又指着放佐料的碗,问道:“奶奶,这里面是什么?”
“拌好的花椒末和盐。”顾婆子回道。
顾乔点头,然后就瞧见顾婆子揭开了盖在木桶上的木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稻草一点点拿开。
“哇。”顾乔第一次瞧见发霉的豆腐,顿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只见原本白色的豆腐已经变得有些稀,表皮还长出了一层寸长的白毛,密密麻麻的,叫人起鸡皮疙瘩。
“霉豆腐、霉豆腐,不长霉怎么能叫霉豆腐呢?”顾婆子对上顾乔惊讶的面孔,学着她那日说“灰豆腐”的语气讲道。
顾乔被她奶奶逗笑,“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接下来啊,很简单,就是封坛。”
顾婆子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夹起发霉的豆腐块放到装了酒的碗里略微蘸了蘸,紧接着将豆腐夹起放到旁边装了佐料的碗里打了个滚,令豆腐块的表面上沾满佐料,最后才将豆腐块放进了空坛子里。
顾乔觉得好玩,见顾婆子做了几次后,也想尝试。
顾婆子便将筷子给了她。
这看着容易,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并不简单。
比如说筷子用力过大,极有可能在蘸料的过程中就把稀烂的豆腐块给夹烂了;又比如说酒蘸多了,就会把佐料给打湿,不利于下一步操作;又比如说佐料蘸多了,以后豆腐块就会很咸……
总之,处处是讲究。
顾婆子在旁边手把手亲自教导,顾乔也是反复试验,最后才把握住了这个度。
等把木桶里发霉的豆腐都装进坛子里,顾乔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啊,把坛子密封,等再过上一段时间,咱们再倒上酒泡着,然后放上个把月,应该就能吃了。”顾婆子对顾乔讲道。
顾乔点头,“哦”了一声。
这样一来,她家的小饭桌上,又会添一道风味美食。
这种不断地丰富自己餐桌的过程,虽然很辛苦,但当那历经时间考验和岁月沉淀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的时候,人的味蕾便会被唤醒,从而从味觉的触动逐渐抵达心底,轻而易举地触发某一段回忆,让人品味到不一样的满足与愉悦。
这,或许就是美食的意义。
——不单单满足了人们的口腹之欲,更是一场探索内心的灵魂之旅。
而在冬日,因为天气寒冷,人们以前又不用怎么做农活,闲暇下来的人们便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探索属于冬日的各种美食。
糍粑,便是其中之一。
腊月二十五过后,家家户户便开始打糍粑。
顾乔曾问过顾婆子为什么打糍粑一定要在腊月二十五日后,顾婆子也说不清楚,只说这时节打的糍粑才能放得长,到了春日甚至夏日都不会裂开或者坏掉。
打糍粑用的粑槽是木制的,顾乔瞅了瞅,这粑槽其实就是根直径约一尺的独木,大概四、五尺长,然后将中间掏空成槽。
糍粑有黏性,会粘在粑槽上面,又因为糍粑干了后粑槽很难清洗,所以村里的人家都是约好了一起打糍粑,这样既可以省了重复清洗粑槽的环节,又避免了糍粑的浪费。
二十多户人家,从二十五这天开始打糍粑,糍粑声从村头挨家挨户地响过来,到了顾婆子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
顾婆子排到了下午。
顾婆子和梅氏早早地就蒸上了糯米,就等粑槽抬到院子里。
粑槽是族老家的,至于打糍粑的人,则是各家各户自己出,一般来说大家都是相互帮忙。
这打糍粑可是个力气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