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们也受到了顾婆子的帮助,那感激和夸赞的话语里,便又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等人走后,梅氏关了院门,忍不住问道:“娘,婶婶今日说了这样多,不像她的风格啊。”
柳氏为人稍显自私,像这种欠了别人家大恩情的事情,她平日里只会瞒得死死的,生怕别人指责她不懂感恩,如今却自己上赶着将事情说出来,还说得如此绘声绘色,一个劲地夸赞她们一家,怎能不令梅氏惊疑?
“我也觉得叔祖母行为有些奇怪,而且她竟然还给孙女起名念恩……”顾乔也觉得一言难尽。
难道柳氏一家经过这次洪灾,彻底改变了?
她可不敢相信。
顾婆子却笑了,“你们呀,只听到她夸咱们家,难道就没听到她反复地提起小念恩吗?”
顾乔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张大了嘴巴。
她终于知道自己感到违和的地方在哪儿了。
除了柳氏突然夸人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柳氏在刚才的言谈里,对她的孙女并无半分嫌弃,反而一副喜爱有加的模样,还说什么“希望念恩以后像她巧儿姐一样聪明伶俐”的话,仿佛对这孙女十分看重和在意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顾乔疑惑。
“我知道了,婶婶这是在提醒大家,让大家到时候送满月礼呢!”梅氏顿时反应过来。
顾婆子点头。
“还可以这样?”顾乔吃惊不已,又道,“不是要办酒席吗?”
“你没听她诉苦吗?这洪水一冲,家里的米粮都冲走了。按道理是要摆酒席的,至少让来送礼的人吃顿饭,但是满月酒可大可小,大家都是族亲,她既这般说了,大家碍于人情,定要前来探望一番,自然也要随礼。至于她家请不请吃饭,那就视她家情况而定了。”
这个“情况”,按照柳氏的说法,恐怕是请不起这顿饭的。
顾乔瞬间大开眼界,不禁叹道:“高,实在是高,这一顿操作……”
这一顿操作简直猛如虎。
究竟是她太蠢笨,还是这古人太聪明?反正这人情来往一事,她是玩不了这么精的。
顾婆子见顾乔一脸“呆滞”,不禁笑了笑。
“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可以慢慢学。像这次你叔祖母夸咱们家,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稀奇。唉,咱们家小团子不见了,回头不说大人会问,反正和你玩得好的顾凌他们一定会问的。顾凌是谁?族老家的宝贝曾孙,他知道的事情,不就等于族老知道了?族老知道了,村里是不是知道了?所以与其等着别人从族老那里听到咱们家救了他们一家的事,还不如她主动说出来,也好落个知恩善报的好名声,而且这般夸我为我博好名声,我是不是也该感激她?”
顾乔连忙摇头,“太复杂了,我出去走走。”
其实不是复杂,而是提起小团子,她不想再听这些人心诡谲、互相算计的事。
顾婆子和梅氏看着她蹲在院子门口的孤单背影,十分心疼。
但顾乔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念小团子,因为顾婆子和梅氏很快收拾了农具,一家人得下地去种红薯。
等到把一整块地的红薯种完后,又是一天过去。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下旬,她家的冬小麦也亏得当时种得晚,洪水来的时候麦子还没有成熟,麦秸也还没干枯,所以这麦子愣是凭借顽强的生命力经受住了洪水的冲刷,只在地里倒伏了一大片,另外就是颗粒被冲跑了大半。
就算被冲走了大半,剩下的也要收割,有一点儿算一点儿。
村里人知晓她家要割麦子,都腾出了一早上的时间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将麦子收好了,还顺带帮她家翻了地。
顾婆子谢过众人后,又把这块旱田也种了红薯。
期间,梅氏还去给梅涣青和梅崇岭送了两把红薯苗。
梅家村没有人家有红薯苗,所以想要模仿顾家村的模式也不可行,梅涣青和梅崇岭拿到这红薯苗,也只能去坡上补种。
如此忙碌抢种,等稍微闲下来的时候,竟已是六月了。
日子终于恢复了正轨。
这一场洪水带给顾家村的改变,大抵就是水田变旱田,种上了红薯;神神道道的四姑祖失踪不见;大家不得不吃带霉味的粮食……另外,大概就是顾仁的脚跛了。
当然,对于顾乔来说,还有她的小团子,至今不见踪迹。
想念小团子的她,总是忍不住在每天傍晚地时候蹲在院门口的田埂上发呆。
复种下的桃树又长了新叶,恰好为她遮住刺眼的阳光。
但她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眯起,只茫然地看着小沟渠架着木板的那个地方,脑海里不断地闪现那夜小团子被洪水冲走的景象。
“巧儿,你在做什么呢?”梅涣青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舅舅?你怎么来了?”顾乔站起身来,有些惊讶。
最重要的是,梅涣青没有挑箩筐。
这既不是收药也不是送货,难道是找她家有事?
“屋里说。”梅涣青面色凝重。
顾乔立即将梅涣青带进院子里,还听从他的吩咐关了院门。
这一关院门,顾乔便意识到,绝对是出大事了。
“涣青哥哥?”梅氏看到梅涣青,也十分惊讶。
“婶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