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处扫视,这才收回视线,松了口气,笑道:“无事,只是想瞧瞧这随州城平日里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他的话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长随的面色也冷了几分,立即讲道:“昨日这街上便出现了一起纵马伤人的事件。那纵马肇事之人,正是这随州莫知府家的公子。不单如此,莫知府家的这位公子,年纪虽轻,恶事却没少干,欺凌弱小、强抢民女,桩桩件件令人发指。这莫知府更是不知道收了陆家多少贿赂,让陆家塞了好些人到各州县去。如今这莫知府越发无法无天,此番大人领命巡查,定能将此等贪官污吏除去,还随州城百姓一个青天白日。”
男人闻言,抬起了手,制住了长随恭维的话语,随后讲道:“莫廪仓就是这随州城的地头蛇,当初若非他突然倒戈,杀了原来的知府开了城门,恐怕叛军还没有那么容易制服。圣上仁德,为表嘉奖,将他从同知擢为知府,他却不知感念圣恩,把这随州府搞得乌烟瘴气,圣上这才派了我来。这莫廪仓是有功之臣,若要拿下,必须铁证如山,否则,恐有后患啊。”
“那大人此次脱离钦差队伍先行前来的用意是……?”
“先发制人。若是咱们与大队伍一起慢悠悠的赶来,只怕这随州城,早就被莫廪仓收拾干净了。”
“大人英明。”
“行了,赶紧找一处客栈歇下,接下来,才是开始。”男人说着,率先抬步往前走去。
长随连忙低头跟了上去。
随州城的老百姓们并不知道,有一位大人物从他们身旁经过,更不知道,这位大人物即将把随州城的格局打破。
同样不知道这风云变幻的,还有梅涣青。
作为底层的升斗小民,他眼下最关心的,是自己卖完灵芝后,能不能与沈昭平安离开。
好在,对方付了二百两银票后,让他们走了。
可梅涣青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被人跟踪了。
他低头看了沈昭一眼,沈昭立即明白过来。
两人低着头迅速往城西的方向走去,然后在路上,迎面看到了一辆马车,坐在车辕上的,除了车夫之外,还有梅执恕。
梅执恕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坐得高,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跟在沈昭他们身后的男子。
他立即让车夫停下车,然后下车装作买东西的样子,故意拦住了那男子的路。
“咚”的一声,两人撞在一起,梅执恕手上的糖人黏在了男人的衣服上,然后又掉落在地上,碎了。
“我的糖人!”他喊道,然后抬脚堵住了那个男人的路。
那男人却不是一个善茬,一声“让开”,见梅执恕没动,立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将他扯到了一边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梅执恕连忙抓住他的衣服。
那男人回头,正要伸手握住梅执恕的手,梅执恕立即往后一退,让开了去。
也就是这一会儿工夫,男人再抬眼,却再也找不到梅涣青的人影。
而这头,梅执恕已经重新买了糖人,然后让车夫继续赶路。
男人着急,立即往四周扫了一圈,可还是没有瞧见梅涣青的影子,他这才转身朝那已经走远的马车看去。
想到梅执恕撞他的样子,电光火石之间,他陡然反应过来,连忙疾步追了上去。
“站住!”就在马车驶到城门口的时候,他张臂拦住了马车。
“你拦我的车干嘛?”梅执恕问道。
男人眸光一眯,冷冷地扫了一眼梅执恕,也不说话,走到车旁,一把扯开车帘。
“啊!”顾乔连忙扑进顾婆子怀里。
“你干什么!”梅执恕连忙将车帘拉下,吼道,“那是我妹妹和我奶奶,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刚才撞了我不道歉,这会儿又来掀帘子!”
男人瞧见车上只有一老一幼,顿时皱眉,然后让开了些,却依旧没有道歉。
梅执恕立即让马车继续往前赶,这才出了城门。
等出城后,沈昭和梅涣青这才拉下车中布置的假帘,从夹层中露出脸来,松了一口气。
鉴于外面还有车夫,他们便没有在车上讨论任何事情,只拿出了梅氏替他们准备的干粮,静默地咀嚼着,像是要将这种压抑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氛一点、一点消化殆尽。
*
济世医馆,跟踪梅涣青他们的那个男人站在屋子里,汇报将人跟丢的事情。
“跟丢了?”吴老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向屏风后面。
“出去吧。”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男人讶异地抬头,看向屏风后,有些畏惧地喊道:“少、少东家?”
“出去。”清朗的声音里带了两分不悦。
吴老连忙挥手,示意男人退下。
等男人退下将门合上后,一个紫衣少年从屏风后拿着一朵灵芝走了出来。
“这是顶级的松杉灵芝,少说也有个两百年,这样的成色,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几朵来。”少年将灵芝放到桌上,眸光微沉。
“这人恐怕有些来路。少东家,如今人跟丢了,怎么办?”吴老问道。
“怎么办?”少年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笑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很聪明,但是他忘了,车行也是我陆家的。”
吴老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
“行了,不过是一朵灵芝,他若是下次来了,再打探也不迟,但有一件事,眼下最为紧要。”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