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婆子却在他开口之前继续讲道:“实不相瞒,去年我们去随州城时,我曾在车行见过一个男子,当时只看到了背影,像极了我的熹儿。可等我追出去,却人海茫茫,再无处可寻。”
“当真?”梅涣青惊着了。
顾婆子摇了摇头,“巧儿说是我眼花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思他心切,所以出现了幻觉,但我这心里着实难安。这半年来我拼命挣钱,也不过是想多挣点儿银子多条门路。”
听闻此言,梅涣青心中也不免难受。
他也是为人父母的人,若是家中哪个小子一走这么多年,恐怕他也不愿意相信孩子已经死在外面。
顾婆子继续说道:“今年初一的时候梅姑提议给她公爹换石碑,这件事也被我压了下来。若是决定给她公爹换石碑,给熹儿立衣冠冢的事情也必定会被重新提起。这衣冠冢我压了这么些年,如今不打仗了,家中条件也好了,我怕我再也压不住。毕竟熹儿除了是我儿子,更是顾家村的举人,是顾家的族子族孙。”
“行,我知道了,我这次去汝陵城里送灰豆腐,就顺道走一趟随州城。随州城有商行,也有镖局,那些人走南闯北,见识多、路子广,若是塞些银钱,总能探听到一些消息的。”梅涣青讲道。
“那就麻烦你了!”顾婆子眼眶含泪。
“那也是我妹夫,都是应该的,婶婶别客气。”
顾婆子却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一把塞到了梅涣青手里,“这是二十两,你收好了,若是需要用到尽管用,不够再给我说。”
“婶婶,这……不用。”梅涣青连忙推拒。
“不行,这你必须收下,婶婶就全靠你了。”
“不行。”
两人正推来推去的,外面突然传来了梅氏和田氏交谈的声音,顾婆子连忙喊他收好。
梅涣青见她态度坚决,几番推拒不过,又听到田氏她们的说话声近了,只得将银子揣进怀里。
“记住,这件事先别告诉梅姑,她性子柔弱,这些年一直记挂着熹儿,我怕她有了希望,反而……”顾婆子欲言又止。
其实从她这话,梅涣青已经能够听出来,她自己对于能否找到顾熹这件事也是不敢抱有什么希望的。
“我知道了。”他只能如此回道,心中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等到顾婆子她们吃完晚饭离开后,杨氏不免好奇顾婆子求她儿子帮什么忙。
梅涣青便将顾婆子托他寻找顾熹下落的事情说了。
杨氏和田氏两人听后都不免唏嘘,却也可怜顾婆子一番苦心。
“这当娘的,都不容易啊。”田氏叹息。
杨氏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更愿意往前看,便说道:“不过还好,这苦日子总算是熬出来了,只是希望她别把所有银子都砸到里面去,毕竟孤儿寡母三个还要生活。”
“应该不会,如果她当真不管不顾,只怕年初就会和我提这事。这时候才提,估计就是看着生意和店铺都走上了正轨,算好了余钱,这才来找我的。而且这个时节,也是行商们走货最多的季节。”梅涣青回道。
“梅姑这婆婆,当真是我见过最能耐、最有本事、最活得明白的人了。”杨氏不免感慨。
一家人又闲谈了几句,不一会儿,三个小子就回来了。
梅执让直接扑进了杨氏怀里,梅执勇也围了过去,立即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他们在顾乔家吃过的全荷宴。
听到孩子们将那全荷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杨氏都不免感到惊奇。
“娘,我们家改日也做荷叶叫花鸡好不好?好香啊!”梅执勇已经忍不住预定了下一次。
“好好好。”田氏迭声答应,又叫孩子们去温书。
梅执让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哥哥们走开了。
等孩子们离开后,杨氏这才看向田氏和梅涣青,讲道:“这巧儿果然是个厉害能干的,先前说过她和咱们家执恕的婚事,后来又怎么样了?”
田氏有些愕然,没想到婆婆突然提及此事,而且听婆婆的语气,还颇为喜欢顾巧儿,心中惊疑不定,顿时朝梅涣青望去。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梅涣青是如何打算的。
梅涣青早就和顾婆子、梅姑沟通过此事,正在斟酌用词,想着如何回复老母亲,门帘却被刷地一声撩开了。
“爹、娘,我不想娶表妹。”却是梅执恕站在门口。
瞅见他身后还有梅执勇和不懂事的梅执让,田氏立即色变。
还没等她开口,梅涣青已经出言训斥:“婚姻之事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你一个小辈做主!”
田氏瞅见丈夫发了怒,婆婆脸色也不好,立即起身走上前去,拧了梅执恕一把,“怎么跟你爹爹说话的。”
说完后她瞪了儿子一眼,又连忙将看热闹的二儿子和小儿子拉到了外间。
梅执恕这才抬步进了房门,脸色涨红,梗着脖子回道:“我、我不娶表妹。”
“合着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是吧?当着你弟弟们的面与我顶嘴,让你表妹下不来台,这就是你的为人处世之道?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梅执恕顿时语塞,向来老实的他,此刻被父亲一训,立即明白自己犯了错误,不免有些愧疚。
“你过来。”杨氏朝他招了招手。
见梅涣青没有出声,梅执恕这才朝杨氏走了过去,然后喊了一声“奶奶”。
“你给我说说,为何不想娶你表妹?”杨氏直接问了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