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顾乔连忙去找油灯来点,却发现灯盏里的灯油已经耗尽了。
家里穷,往常入夜后,若那夜没有月光照明,顾婆子和梅氏就会早早上床入睡,节约灯油。偶尔她们家晚饭迟了,都是就着灶膛火的火光来吃饭的。
这样节省,也不过是为了一盏灯油而已。
可现如今,原本的灯油却烧完了,明明先前都有的啊!
顾乔眉头一皱,立即想到了顾凌,不禁咬了咬唇。
定是他点了灯。
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顾乔只能立即跑到隔壁叔祖家借灯油。
顾康泄露消息,本就对不住顾婆子,如今顾乔上门借灯油,他们也不好推拒。
屋里终于亮起了灯,梅氏把先前照明的麻杆熄灭,守在一旁。
梅涣青略懂药理,又兼在外行走,对跌打损伤自有一套方法,他出门的时候就防着顾婆子受伤带了一些伤药,眼下处理起来,倒也不显慌乱。
顾乔在旁边看到顾婆子的伤势,一颗心紧紧揪起。
顾婆子被顾全推下深沟,跌倒滚落途中,被碎石和荆棘刮伤,小腿骨也伤到了。现如今身上全是红肿淤青,看着吓人。
“身上这些伤看着吓人,却是皮外伤,将养几天就能消退。倒是这腿……”梅涣青皱起眉头,面带愁容,“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日恐怕都不能下床了。”
“不能下床!”顾婆子反应最大。
眼下正是耕种时节,虽然秧苗已经插完了,但难免有坏死的,还需要再去补一道秧苗。另外,蔬菜种子也买回来了,立即就要赶着种,不然以后吃什么?
梅氏自然明白顾婆子的担忧,忙开解道:“娘,坡上的土地你都翻得差不多了,若是种菜,就交给我吧。”
“你……”顾婆子哪里放得下心,梅氏那身板就不是做农活的料。
“舅舅,那我奶奶的腿,大概多久能好呢?以后走路会不会有影响?”顾乔连忙问道。
“骨头伤着了,用草药敷,如无意外,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怎么都能好了。至于日后行走,若能好生休养,应该无碍。”
听到这话,顾乔才松了口气,也握住了顾婆子的手,讲道:“奶奶,地里的活就暂时交给我和娘吧,若种得不好,大不了少吃一些便是。”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我过来换药,可以帮一下忙。”梅涣青如此说道。
在他母亲杨氏如此反对的情况下,他能来给顾婆子换药就已经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赵王军队占领村庄、顾家破败只剩下孤儿寡母后,谁都离得远远的,顾婆子的娘家人陆家都是子侄当家,早就与她失去了联系,而梅氏的娘家人,也只剩下一个梅涣青记挂着。
想到这里,顾婆子心中感激非常的同时,不由得想起另一人来
“梅家七叔,这次……多亏你了。大恩大德,我老婆子记在心里了。”顾婆子由衷感激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些许红润来。
顾乔觉得奇怪,顾婆子的眼神,怎么有些躲闪?那红润,更像是羞愧之色!
而她娘也低埋着头抿着唇角,柳眉轻蹙,一副赧然之色?
“我是看在巧儿的面上,不用谢我。既然事情已了,我这就回去了。”梅崇岭撇开头,作势要走。
“那我也带着孩子走了,家里人还在等着,过几日再来查看婶婶伤势。”梅涣青说道,然后让梅执恕和梅执勇两兄弟给顾婆子和梅氏行了礼。
梅氏留饭,四人却坚持要回,梅氏也不好再做挽留,便和顾乔将四人送到了门口。
装鱼苗的木桶还放在灶房里的,顾乔点了麻杆照明,一手拿着麻杆,一手拎着木桶,对梅氏说道:“娘,我去送外叔祖他们吧,顺道把外叔祖给我的鱼苗放到稻田里去,不然明早起来,怕是都死了。哦,对了,木盆里还有一条巴掌长的鲫鱼,是外叔祖送给我们的,如今正好给奶奶养伤,奶奶肯定饿坏了,您先做饭,我马上赶回来。”
梅氏点头,“行,那你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顾乔立即拎了木桶,跟上梅崇岭他们。
“七叔祖、舅舅、两位表哥,我送你们,顺道把我的鱼放了。”她笑着说道。
“放鱼?”梅涣青惊讶。
“我来拎着吧,表妹。”梅执恕则伸手把顾巧儿的木桶拎了过去。
“谢谢表哥!”顾乔甜甜的回道,然后与梅崇岭相视一眼,随即将她的“养鱼大业”又同梅涣青一家讲了。
“你这小脑瓜,怎么会有这么多主意?”梅涣青惊诧不已。
“我就试试,还不一定能成呢。”顾乔不好意思地挠头。
梅崇岭却开了口,“过几日我再给你送鱼苗过来,你可得好好养!”
“外叔祖,你不用特意给我……”
“欸,长辈赐不可辞,就这样说定了。”梅崇岭截断了她的话,“再说这小鱼我也不要,反正也是放回去,等大了再捞上来。要是你真能把它们养大,或许明年我和你舅舅也可以跟着你学养鱼呢。”
顾乔脸色羞红,“没有什么技巧,我就是把它们放到稻田里去了而已,几乎都没管。”
梅崇岭呵呵笑了起来,捋了一把胡子,“那也得看你养得活养不活,老头子我明年才敢有样学样啊。”
顾乔知道,外叔祖这话,是把她当试验品了!不过更多的却是来自长辈的关心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