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超步入刺史府正堂中时,马腾已然坐在首席,刺史府的属官们也都坐在席位上作陪。在温热的美酒氤氲出的雾气中,在欢快的宴乐中,一个陌生的面孔跪坐在平常马超的席位的正对面。那是个年过中年、稍有沧桑之色的人,面容方正。
见马超大踏步进入,宴乐声稍微停顿了会。马腾站起来,对马超招招手,说:“超儿快来,此乃天使杨曹掾,你可认识认识。”
马超大概猜到了此人就是杨彪。马腾介绍时,杨彪已经站起来,略整理了会衣冠。在马超转过头看向他时,杨彪拱手作揖,道:“杨彪拜见神威将军!”
马超没有立即还礼,而是打量了下杨彪。现在的杨彪有四十五岁,再加上车马劳顿,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但在这沧桑之下,杨彪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即书卷气。马超听说杨彪家世代以《欧阳尚书》传家,盖因如此。
马超觉得,在只有一个曹掾空缺时,杨彪却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一定是天意。越看杨彪,马超就越觉得顺眼,眼神逐渐变得贪婪。
想到六曹掾都齐备了,对凉州的掌控和治理即将大大加强,马超看着杨彪,竟露出微笑,看得入神。
马超直勾勾地盯着杨彪看,还笑,看得杨彪都不好意思直起腰来。众人都看着,这多少有点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马腾赶紧轻咳一声。
马超这才回过神来,稍微还了一礼,笑道:“超年齿尚幼,杨公何须如此?”
杨彪方才暂时收起心里的疑惑和提防,道:“上下有序,不敢有违。”
马超心里早已对眼前这位大名臣有了主意,笑道:“官爵于我如浮云。杨公乃道德君子,世人楷模,不必如此!请坐。”
杨彪坐下,马超也坐下。马超举起酒樽,道:“杨公远去京城,来我西凉,一路上辛苦了,超敬你一杯!”
杨彪也一脸官方的微笑回应,略微用袖子遮住嘴和酒樽,仰起脖子饮酒。
马超笑道:“超听闻,朝廷遣公来凉州,是为协助我西凉军裁兵的?”
杨彪道:“正是。另外,杨某还带来一份旨意,朝廷为嘉奖刺史与将军驱逐韩遂、占领羌中之功,特意赐下三百万钱,另有金银珍宝若干,杨某为刺史、将军贺!”
马腾、马超闻言,对视一眼后方才道谢。马超很明白,这次简单的赏赐实质上是对西凉的一次表明态度。因为如占领羌中、收复大半个凉州这般功绩,换做是旁人早已加封官职、提升爵位了。而朝廷偏偏如此吝啬说明是在敲打他们,也是用买个郡守的钱来羞辱有新置四郡之功的他们。当即马腾和马超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张绣闻言,挺身而出,愤怒地指着杨彪道:“哼!我大兄克定羌中,开设四郡,又把韩遂驱赶到远离关中的河西。如此功绩,三明未竟。你们朝廷就赐下这么点封赏,不封侯、不拜将,意欲何为?”
张绣说着,马岱、庞德、段煨、张济、鞠义等人也都不满地瞪着杨彪。宴乐再次戛然而止。
杨彪并没有因如此众多的将领发怒而胆战心惊,而是看了一眼马腾和马超,笑道:“呵呵,小将军知道飞将军李广么?”
“杨公莫不以为末将年幼无知?!”
杨彪从容不迫地说:“呵呵,lùn_gōng业,神威将军尚不足李广。而李广尚且未曾封侯拜将,神威将军又如何能逾越李广?”
“你?!”张绣气得涨红了脸,指着杨彪说不出话来。
杨彪又道:“况且制定赏赐,此乃朝廷钧命,陛下决策,大将军佐言,三公分议,如何没有道理?而小将军不过神威将军帐下无名之辈,也敢妄议朝廷的政策?”
马超知道张绣说不过杨彪,连忙对张绣摇摇头。张绣方退。
杨彪又扭过脸来,对马腾与马超道:“再者,刺史、将军已经镇守一方,有处置西凉的全权,如此已经不啻于位极人臣。且二位乃汉室之纯臣,陛下之忠臣,蒙受如此恩典,掌握如此权势,在下想,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非分之想了吧?”
杨彪一脸公正无私地看着马腾和马超。
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马腾和马超又能说什么呢?
马腾道:“杨公所言极是。”
马超也道:“是吾管教手下不严,冲撞杨公了。”
杨彪摆摆手,微笑着说:“哪里哪里?这位小将军护主心切,与将军您情同手足,言语如此,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我弘农杨氏乃天下望族,世代仕宦,以《欧阳尚书》传家立身,自然不会与年轻气盛、忠勇可嘉的小将军置气。”
众人如何听不出杨彪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张绣更是气得捏紧拳头,若不是一旁的马岱压着他的手,早已过去给杨彪一顿老拳了。
马超见杨彪如此嚣张,义弟张绣被他欺负,心中自然不平,于是笑道:“是啊是啊!吾在西凉也时常听闻杨公的事迹。传言杨公曾谏司隶校尉阳球诛杀王甫、曹节,可事实上此乃阳球舍命上谏,天子英明决断,方才诛杀此二国贼。杨公在此事上不过是说了句话,难道别人就未曾说过?而且即使杨公不谏阳球,难道阳球就真的不上谏天子、天子就真的不杀二贼么?”
杨彪一听,马超居然把他最为出名的事迹说得这么不值钱,一下就把他的功绩完全抹杀掉,脸色稍微有些黑沉了。
马超笑道:“可是传闻一出,竟然让在诛杀宦官中毫无作为、毫不相干的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