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寝宫的药味比玉瑶上次来更浓了,像再不能驱散掉一样凝滞在这殿中,活生生把人困在这里。
病榻上的萧衍依旧枯槁,但没有再继续消瘦,双目却不如上次明亮,如残烛般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玉瑶来了才知道,是侍疾,需要玉瑶做的事无非是偶尔喂药,玉瑶深深看了一眼的带了苍老之意的萧衍,都老孩老孩,子在病床上也不过普通人,他这样大费周章地让儿女们来陪同斋戒,怕只是想找孩子们陪着话吧。
玉瑶给他喂了药,又东拉西扯地聊了许多,听他讲了些佛家道理,一时半会竟心头清净大半,颇有点青灯古佛的通透。玉瑶心道,早知如此,她就没事就来陪萧衍聊聊,不定心头那些糟心事,也能不那么困住她。
萧衍在病重,多了就乏,今日跟玉瑶也算的比平日多了几句,有些累了。其实玉瑶倒觉得他只是太久没有吃肉类所致的虚弱,不过斋戒三日,玉瑶还是不自找麻烦了。
她临走时,萧衍还有些深意地了句:“玉瑶长大了,变了。”
玉瑶知道他只是发发感叹,便颔首一笑,退了出去。那两个眼生的丫鬟见玉瑶离开,也立刻跟上,她俩的寸步不离让玉瑶莫名有种被人挟持着的不适感,之前在公主府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玉瑶随口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
“回公主,奴婢如意。”
“回公主,奴婢明月。”
玉瑶不动声色地微微扬眉,倒是其貌不扬的两个名字,也不出有什么奇怪,见她们伺候也尽心尽力,玉瑶没多想,只道自己是前段日子操心惯了,这忽然一放松,总觉得太过平静了想找点事出来。
自进宫来她松懈许多,因为按顾阳提醒的来看,永兴公主的“事发地点”应该在公主府,是以在宫中她放心大半,至少她是暂时安全的。这三日,便权当放松吧,她兀自笑笑,入夜就歇下了。
与此同时,城外的马蹄声不止,文年他们已经到了建康城郊外,远远能看见建康城零星的灯火。
“公子,快到了!明日正午应该就能到了!”册羽虽疲惫不堪,可见到远处微弱的光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文年眯起眼,亦是盯着那点稍一不注意就看不清的依稀亮光,心中默默祈祷,玉瑶千万要等他,一定要平安无事。
夜更深些的时候,建康城中灯火寥落,连那依稀的灯火都没有多少了。鹿蹊的一间屋子里,仍亮着微弱的烛光。
鞠汴这样坐在床榻已经一个时辰了,他手中捏着鹅黄色的瑞鹿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离在窗外看得到他纹丝不动的身影,却不敢进来劝。他跟在鞠汴身边这么多年,对这个主子的脾气也算摸清一部分,虽然鞠汴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也从不与人红脸,但阿离知道,这个主子执拗起来,比谁都偏执,非要钻牛角尖的那种,除非等到他自己想通,谁劝都没用。
就比如当年鞠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厌恶永兴公主,即便受尽屈辱,他的心也从未动摇过,而当他又开始拥护公主的时候,亦是同样的一心一意。
阿离朝着那个略显单薄的影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