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日子再苦再穷,郑眉郑开都从来没动过把镯子变卖的想法,后来两兄弟的生活过好了,金镯子也始终放在老房子里没动。并不是忘记了它的存在,而是郑开害怕,一看见那镯子就睹物思人想起自己的妈妈。
但眼下,那手镯已经成为了能让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名兄弟摆脱终生残疾,唯一的砝码了。
人总是应该要更为活人打算的,郑开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彻底想通了这句话,他打开房门后果断朝放手镯的梳妆台快步走去。
“哗啦!”
郑开用手使劲往外一拽,拉开了尘封已久的梳妆台,只见原本摆放着金手镯的位置,竟然已是空空如也,郑开承受不住如此打击,眼一黑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
五分钟后,郑开坐在布满了灰尘的水泥地上,喃喃自语道:“镯子,镯子怎么会没了呢……”
这几年随着郑眉事业有成,郑开钱包渐鼓,已经很多年没回过老房子这边了。
而这处家属区也随着时代的推移逐渐荒废,像郑开这处老房子都已经不知道被流窜到此地的小偷光顾过多少回了。
也就是郑开走得急,他要是慢些脚步四处张望一番就会发现,实际上这房子里值钱的东西早都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踏踏!”
郑开跺了跺脚,房间里简直是灰尘铺天盖地,并没有理会这一切的他,径直走进了厨房,看见桌案下压着的那把边缘部位已是锈迹斑斑的不锈钢剔骨刀,用手提了起来。
他想清楚了,这个社会,永远不会给好人留活路。
自己出去的路上如果顺利,就抢到两三千块钱救自己的兄弟狄民安康,如果运气不好,那大不了自己就给他陪葬。
眼中的色彩逐渐冷却,郑开将手中的剔骨刀攥紧,一步步朝着门口挺进。
“梭梭!”
“谁!”
听见那稀疏的脚步声,竟然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走进自己家,郑开眉毛向上一挑,一声爆喝道。
郑开快步朝发出声响客厅走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名两鬓斑白的老爷子,老人家身子微躬脊柱弯曲,整个人颤颤巍巍地轻声喊道:“开开…开开…”
“咣当!”
闻言,郑开手里紧攥着的剔骨刀落了地,整个人微微颤抖。
十分钟后,脸上满是泪痕的郑开从老人手中接过了大约不到三千块钱,里头大部分还都是五块十块的零钞。
古稀老人要按辈分算,是郑开的叔叔,就住在他家楼上。
郑眉郑开的父母病逝后,主要就靠他的叔叔救济。但郑开的性子倔,再加上叔叔工厂人嗓门大脾气也大,八字犯冲的两人经常闹得脸红脖子粗。
这也导致双方联系很少,后来郑眉好起来以后,虽然不咋回来,但是经常时不时的给自家叔叔打个几百上千块钱的生活费。
这钱叔叔除了用在自家女儿身上外,就都存了下来,保存至今。
而这些事儿郑开要不是听着叔叔含糊不清的表述,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也没想到最后关头就在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时,朝他伸出援手的仍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返回医院的郑开已是满身大汗,他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就冲到了缴费区,把一大把零钞扔在台子上喊道:“交费!”
望着郑开那一大把零钞,又撇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工作人员有些为难的说道:“先生,我们这里在交班,你能不能等我们交完班再交费?”
“嘭!”
郑开重重地拍在瓷砖砌成的水泥台子,一声怒吼道:“老子要你们先手术,你们跟我讲规矩。现在我要交费,晚一秒钟我都接受不了!”
郑开声若洪钟,很快将楼层保安都吸引了过来。如今大环境医患矛盾层出不穷,病人家属与医生的关系也十分紧张,保安揣着橡胶棍走了过来,鼻孔朝天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啊!”
“滚!”郑开声势铿锵的一声喝道,那保安原本还准备回两句嘴,但是对上郑开那要杀人似的眼神后,又灰溜溜地掉头走了。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见保安都怂了,也不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看着那满是污垢的钞票后,慢条斯理的戴起了一次性手套。
“快点!”
郑开又是一声吼,那工作人员吓得一只手的手套掉落在地,都没敢俯身下去捡,连忙就清点起钱数来了。
十分钟过去,已经在医院里等待了两个多小时,都已经渐渐失去知觉的狄民终于进入了手术室。
郑开狠狠地剜了那名护士和工作人员一眼,完全不顾忌她们听见,低声骂道:“对待你们这些人,我踏马就是太客气了!”
这世间从未有过绝对的公平,人们趋利避害审时度势又顺势而为,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被欺负的老实人。而且,郑开原本就算不上老实人。
可最终手术的结果,并不算理想。狄民手脚全部用石膏支架保护着,医生说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得看病人的恢复能力。根据他多年的从业经验来说,很有可能会留下一定的残疾…
简单点说,这几个月狄民肯定从事不了货运站的工作了,就连下床估计都是下个月的事儿了。
狄民躺在病床上,还有些虚弱,但表情郑重的说道:“开哥,我不怪你。”
就狄民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心如磐石般坚硬的郑开泪如雨下,他将脑袋插在两腿之间,低声呜咽。
狄民有心安慰,可实在是无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