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机房掌房内,几名衣着锦缎的大汉与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坐在一起交谈着。
“老东西宁肯把机房贱卖,也不愿交给宁老大,真是不上道!”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机房能有今天,全靠宁老大,凭什么让外人来摘桃子。”
“要不是那老东西跑得快,老子一定追上去打断他的狗腿!”
……
众大汉义愤填膺地咒骂着,却见那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挥了挥手,咒骂声立止。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外地佬,有那么几两银子,就想染指机房生意,哼哼,哪有那么容易…”
书生摇头摆脑了一阵,骤然轻叹道:“唉,也是一时大意,竟被个不懂行的愣头青摘了桃子。”
他作为机房的掌柜,千般算计,威逼利诱,拉拢机房中的恶汉,暗中联合西关黑势力福威帮,逼得老东家在西关难以立足,想卖机房都无人敢接手。
正当他满以为得计,只等那老东家走投无路,他再出贱价接手机房,随手给十来两银子打发了那老东西,一切便水到渠成时,李无涯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一切安排。
那外地的土包子根本不知西关福威帮的厉害,竟然买下了整个广州城都无人敢接手的明伦机房。
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宁掌柜心中不屑地冷哼了几声,只听左手处的大汉恶狠狠地道:“不过是个外地佬,今天就把他沉海喽!”
“嘿,若是他识相,能不出人命最好…”
几名大汉一阵狞笑。
他们都是机房的工人,在宁掌柜的暗中资助与笼络下,在机工中拉帮结派,抱团成伙,处处与老东家作对,甚至骑到了老东家的头上作威作福。
甚是春风得意。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机房工人快步跑来通传:
“宁掌柜,黄老大,有个年轻小伙拿着堆契子过来,说是新东家派他来接管机房的…”
“让他过来吧。”
宁掌柜点了点头,面露冷笑,其余众人皆坐得端正了些…
稍倾,周仁杰笑意盈盈地走进了屋内,挥手打了个招呼。
无一人理睬…
他略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看着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心中咯噔一下,转瞬便脸色一变,勃然道:
“我来接管机房,哪个是掌柜!?”
他霍然摆出了一副颐气指使的态度来,令得屋内的众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上首的宁掌柜。
“我就是。”宁掌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有什么指教?”
“嘿,指教?”周仁杰双手抱胸,一脸玩味地看着宁掌柜,“我说我来接管机房,你听不见!?”
宁掌柜冷笑道:“你接管便是了,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身旁的几名大汉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面露凶芒。
“嘿,看来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啊!欺负外地人?”
周仁杰脸上毫无怯意,反而露出一丝恍然道:“怪不得前东家要卖这机房,这种跟个强盗窝子似的机房,不卖等过年啊。”
一名大汉狞笑道:“本来机房就是我们的了,你这个外地土包子非要横插一杠子,真是找死。”
另一名大汉瞪着眼睛道:“机房是我们的地盘,来这里就得听我们的,不管你是龙是虫,都得卧着,外地佬,听见没有?”
更有几名大汉突然出现在周仁杰身后,像堵墙似的堵在了门口。
那宁掌柜突地开口道:“工人们说的不错,不管谁做东家,都要守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
周仁杰眼珠子游移,一边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一边疑惑发问。
“做东家的,不得插手机房事务,只准参与年终分账。分账额为年终纯利的半成,实际数额以账房核算为准,不得有异议。”
当宁掌柜抛出了“规矩”之后,周仁杰忍不住大笑出声:“好规矩,好规矩,合着东家只管拿钱,你们只管花钱,你们吃肉,东家喝汤,喝多喝少,还要由你们说了算?”
“意思差不多。”宁掌柜抬手拿出一张业已书写好的契书,“签了字,我们就承认你这个东家。”
“我又不是东家,我签了也没用啊。”周仁杰摊了摊手,满脸无奈,“而且,这种契约,傻子才会签。”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宁老大,别心软了!本来机房就是咱们的,凭白让他们横插一杠子,现在分他们口汤吃还不领情,干脆沉了他算了。”
“就是就是!沉了江去!一个外地佬,谁会追究?”
几名大汉恶行恶相地发声,却见宁掌柜挥了挥手:“先把他身上的契子拿过来,看是不是真的…”
门口的大汉瞬间动手,却见周仁杰一个赖驴打滚,再接鲤鱼打挺,眨眼便越过两人,蹿出了门外。
他早就留了心眼,随时准备逃跑,在两名大汉扑进来的瞬间抓住了机会。
来广州城的路上,这近半个月的日子里,李无涯却是抽空先交了他短距离闪转腾挪的身法。
行走江湖,自保为先。
这是李无涯交给弟子的师门第一信条,深得周仁杰认同。
刚出门外,几名大汉便来阻路。
周仁杰从怀中抽出了一把菜刀,却是令得面前的几人登时一滞。
他们可都是空手…
身后的大汉们急忙拿来了竹竿子。
一寸长,一寸强,菜刀也怕长杆子。
却见奔跑中的周仁杰伸手摸入胸口,旋即甩手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