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医生镇定的声音:“斯定中先生?斯定中先生?斯先生,你现在在市一医院,我们会照顾你,别害怕,令尊马上赶来——”
仪器开始在报警,护士在紧张地报血压。
魏主任口头遗嘱下得有条不紊:“升压药,先止血,另一路补水,注意电解质平衡……”
抢救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护士互相配合的低声说话声,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仪器终于不再响起尖锐的报警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斯定中被推了出来,脸上覆盖着氧气面罩,身上挂着四袋点滴袋。
魏主任一边摘下听诊器,一边沉着地吩咐:“推进手术室,先做ct,打个电话给斯董,问问何时到医院。”
他转而又道:“打电话请胸外主任和神经外科主任会诊。”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个年轻医生:“骆医生,你留在这里等做术前谈话,让家属签字,我先进去洗手,让一号间手术室里器械护士铺床,请护士长过来,做手术准备,快!”
护士推着斯定中,他又带着一行人匆匆地往里边走去了。
骆医生留在了门诊楼。
这时又有病人被送进来,在大声地呻吟,刚从抢救室出来的护士又赶紧跑了过去。
骆医生坐到我的旁边,看了我一眼:“你是送他来那个小姑娘?”
我惊魂未定,只能惶恐不安地点了点头。
他打量了我一眼,正要继续说话,白大褂口袋里的电话却响起来,他接起来恭敬地道:“张副。”
“是,魏主任今晚在住院部值班,已经赶到急诊。”
“是,我们已经得到指示,尽全力抢救。”
“风雨这么大,您不用来了。”
“好的,好的,您开车当心点。”
骆医生挂了电话,起身走到护士台,回来递给我一条毛巾:“擦擦吧。”
我接过毛巾,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声谢谢。
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手在脸上停了下来。
这时医院的走廊响起飞奔而进的仓促脚步声,我抬头望过去,看到斯成大步冲了进来。
他同一刻亦看到了我,脸上稍稍变色:“小豫儿——”
我眼泪刷地流下来。
他握住我的手,很快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声音依然是镇定的,只有语速加快了:“别慌,没事,定中呢?”
我呜咽着说:“推进去了。”
他说:“你有没有受伤?”
我摇头。
骆医生过来问:“您好,是家属吗?”
斯成站起身来:“是,我是他大哥。”
这时走廊的入口处又有人进来了,斯定文扶着老爷子,斯爽拉着斯太太,四个人抖抖索索地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子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骆医生提醒先办紧要事情,他客气地请老爷子到一旁,斯成陪着他,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斯爽看了我一眼,也是被吓了一跳:“小豫儿,你……”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全身湿透,一身泥污混着血水,一件裙子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还在湿嗒嗒地往下滴着脏水。
但我没有心思管这些,斯太太劈头就问我:“怎么回事?”
我头都不敢抬,嗫嚅着道:“我们走在路上,他被广告牌砸中……”
斯太太尖利地叫了一声:“三更半夜的,你们怎么会在外面!”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沉着脸道:“好了,救人要紧!”
斯太太手发着抖,呜咽了一声:“我可怜的孩子……”
她抬手用手捂住了脸。
我浑身僵硬地坐在一旁,斯定文不断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老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面色铁灰,斯爽在低声安慰斯太太。
斯成起身接了个电话,往外面走去,一会儿,他陪着一个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年轻,穿一件短袖白衬衫,他快步走了进来,立即殷勤地上前同老爷子握手:“斯董。”
老爷子看了一眼斯成,斯成点点头,他随即客气地道:“张院长。”
张院长又转而同斯定文握手:“斯副总。”
斯定文说:“张副,辛苦您。”
张院长说:“唐院长在外面开会,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了,对于令公子受伤,我们深感遗憾,唐院特地打电话回来指示我,我立刻赶来调度,主刀的是脊椎外科的权威医师,魏主任正好今晚在住院部值班,刚才也参与了抢救,一助是由外科邹副主任担任,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老爷子郑重地说:“辛苦各位。”
张院长点着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有护士递给他病例夹,他随即客气地说:“我进去手术室看看。”
手术室外是漫长的等待。
我坐在角落里,头脑仍然是浑浑噩噩的,医院的手术室的中央冷气开得很低,手臂一阵一阵地泛起鸡皮疙瘩。
斯成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斯爽手机跟着响了。
斯爽滑动屏幕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悄悄拉住了我:“跟我来。”
斯爽拉着我找到了洗手间,站到镜子前,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失魂落魄,披头散发好像鬼一样。
斯爽替我擦干净了脸上的泥水,又擦干我身上的水迹,脱下她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接到电话,家里乱成一团,匆忙过来,没有带衣服呢,你先忍忍吧。”
我和斯爽从洗手间走出去。
回到手术室外的家属区,爸爸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