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家的房子在三藩市的noe valley,兰打街一百四十二号,一幢维多利亚式的大型住宅,此处居民多数年轻,我们的邻居,听管家文森先生说,据说还是我们的同胞。
老爷子的前任秘书,现在是斯成的首席助理,吴俊夫先生提前一周过来,替我们安排生活起居的诸多事情,管家文森特先生一直常驻旧金山打理斯家在北美的房产事宜,但佣人和司机需要重新找,而且斯定中的理疗师和营养师,也需要一一面试。
等到我们抵达时,吴先生在机场接我们,一切已经准备得非常好。
斯定中常年习惯在美国西岸住,这里阳光灿烂,气候温和,人也很热情友好。
由于没有提前申请学校,加上斯定中还需要人照顾,我便暂时中断了学业。
文森特管家安排的出诊时间是八月十三日,主诊医生是神经外科的d donald,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的漫长时间,我推着斯定中,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院医疗中心的一整个街区,来来回回地穿梭在医生办公室,研究中心,检查楼,接受了各种各样的检查和治疗。
美国的医院给我们的诊断结果,比国内的稍微好一点点。
十月,他重新接受了一次减压手术。
术后恢复良好,进入专业的康复护理治疗阶段。
我每天傍晚都推着斯定中出去散步,有一两个在此地住得久一点的邻居认得他,斯定中冷着脸不愿搭理人,我只好朝跟那位带着花丝巾的银发老太太微笑:“我是他太太,我们刚从中国回来。”
老美不会多问,老太太只吻了吻我的脸颊,祝我们e day。
斯定中冷笑一声:“贤妻良母啊,演得真不错。”
我也不答话,笑笑推着他到草坪边看孩子们踢球。
我们在社区公园逛了一会儿,天色渐暗,风有些凉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条宽大的围巾,盖住他的腰部。
斯定中不发一言地一把扯掉了。
他突然冷脸,我也不再理会他,推着他到了草坪的一边,自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惬意的晚风轻轻地吹拂在脸上。
我们身前不远处,几个踢球的混小子嘻嘻哈哈地跑了过去,然后一个胖胖的黑发小妞跟着奔跑过来,穿一件小碎花裙子,白白嫩嫩的一团,突然一个跟头摔倒在草地上。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坐在草地上,喊了两声哥哥,望了一下四下无人理会她,她瘪嘴哇呜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奔过去将小妞抱了起来,孩子一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睛,翘鼻子,樱桃嘴,竟然是亚洲面孔的宝宝,我凭空多了几分亲切,含笑哄着她,她身上还带着奶香味,轻轻地摸她软软的头发。
她不再哭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斯定中。
孩子的妈妈远远地从树下的椅子边跑了过来。
我怀里的小妞立即伸出手,糯米一样软腻的声调:“妈咪——”
急步而来的女郎风姿绰约,穿了件白衬衣,一件束紧的极富设计感黑色布裙,露出纤细的腰身,从我怀着接过小妞,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就直接露出亲切笑容:“同胞?”
怪不得宝宝如此可爱,原来妈咪是大美人。
互相寒暄之后,发现原来住我们隔壁邻居,一家人来美度假,大美人妈咪将我们夸赞了一番,说我们热心又善良,聊了一会儿天,抱着妹妹走了。
我脸上还带着笑,回头看斯定中,他端坐在轮椅上,抬眼望着我,脸上又出现那种神色。
我说:“你怎么了?”
斯定中说:“是啊,葭豫,你对谁都是这么好。”
那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和神色。
我们离开国内的前一夜。
一家人一起吃饭。
吃到一半斯定中说累了,我便起身召佣人进来,他需要人服侍他坐进轮椅,我才能推着他去休息。
走出餐厅的门口的游廊下,听到身侧不远处有佣人恭敬地唤:“大少。”
我转过视线,遇到斯成正走从花园走进来,今晚的晚餐,他一早知会了老爷子需加班会迟到。
斯成望见我,停住了脚步,将手上的外套随手递给了门前侯着的佣人:“小豫儿,你们明天的飞机?”
我点点头:“嗯。”
斯成温言:“我明天一早有个会议,就不送你们离港了,阿爽送你们。”
我说:“没关系。”
他略微晗首,便要往里面走去。
过了这一刻,我们或许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了。
我忽然说:“成哥哥。”
他回头,脸上有宽容温暖的神情。
我忍住了最后一丝留恋,带了点儿笑意平静地问:“我能不能抱一下你——就当是——告别?”
斯成大方地伸出手臂,环绕住我的身体,然后在我后背轻轻地拍了一下。
我的脸颊轻轻地擦过他胸前的衬衣。
那那日穿了一件古着式样的立领蓝黑色衬衣,质地精良的手工衬衣,从领口扣紧,以下,是三枚棕色的木扣子。
只是一瞬间的停留。
他身上的那种蔚然深秀的草木气息,在我鼻尖一掠而过。
就是这样了,这就是结局。
斯成拍了拍我的头,转身往餐厅走过去了。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回过头,看到斯定中的轮椅立在窗帘后。
他脸上的神情,就如此时,变幻莫测。
我扶住他的肩膀,好声好语地道:“没有的事,我们回家吧。”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