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斯成不再处理公事。
我们在屋子和村庄的四周转悠,看古树新梅,看河流浅滩,看水网纵横的稻田,早晨时分,村里的妇女带着孩子,在田埂上拾捡田螺。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干过这事儿,难我不倒,我穿了塑胶靴子,奔进广阔的田野间,很快拣了一小箩。
斯成站在小径上,远远地望着我。
拎了小半袋回去,放在厨房里,用清水养一天,祝师傅乐呵呵的,答应第二天晚上给我们做一碟酱爆田螺。
午后小憩,一觉醒来,已经夕阳斜照,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多。
我掀开薄被要下床,斯成伸出手,将我一把捞回了床上。
我嗔他一句:“放开啦,我要起来喝水。”
他说:“我给你倒。”
斯成起来,赤着脚走到木地板上,右脚着地的时候,他皱皱眉头,扶着椅子跳了一下。
我的心紧了紧。
他将杯子端到我的身旁,我喝了一口气喝了半杯,他自己拿起来,将剩下的半杯喝完了。
“还要吗?”
“不要了,哥哥。”
他重新将我抱进怀中。
我柔声问:“腿还疼?”
斯成答:“没事。”
我叮嘱一句:“明天回去后,回医院看一下。”
斯成顺从地答:“嗯。”
我不舍地说:“我特别喜欢这里。”
斯成说:“那下次再来,或者,下次我带你回我的外公那边。”
我答:“好。”
斯成缓缓地说:“我知道你的生活不开心,却不知如何是好,我常常控制自己,关于你的事,不能深想。因为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尤其是从纽约回来之后,常常觉得非常的难受,有时斯爽会提你,但从她口中,她也也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妥。”
他抚摸我的头发:“只是越是平静,我就越是担心,有时晚上应酬喝到半醉,也太累,意志力不受控制,觉得心头堵得不行……”
我静静地听,细细地抚摸他的手。
骨节分明,干干净净,虎口处有薄薄一层茧子。
我悄声说:“我对不起斯定中,受点苦,是活该。”
斯成轻声一句:“葭豫……”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地一吻,对他展颜一笑:“我拥有这一刻,觉得人生什么都值得。”
为了冲淡悲伤的气息,我倚在他的怀中,我们半躺在床上裹着薄被聊天,斯成谈起老家的事情:“我有一个小舅,我母亲兄弟姐妹有五个,他最小,只长我四岁,从小我们一块玩,每年春天,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梨树,花开的时候,他都会叫我回去,家里人聚聚。”
我微笑着答:“你今年回去没有?”
斯成有点无奈地答:“没有,工作太忙,走不开。”
我问:“那你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吗,工作会不会太累?”
斯成也不掩饰自己性格里某一部分对事业的野心和掌控力:“我喜欢挑战,工作也是兴趣的一部分,只是忙,剥夺了一部分的人生。”
聊着聊着,我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斯成侧过头亲了一下脸颊:“笑什么?”
我唇角仍带着笑:“你以前,很少和我说这么多关于你的事。”
斯成语气寻常地道:“怎么了,走下神坛,我也是个大俗人?”
我忽然望住他的眼睛:“不,在我心里,你永远在神坛之上。”
夜里照旧在庭院吃饭。
汤汁酿豆腐,苦瓜炒牛肉,一条清蒸的红尾海鱼,吃得很清淡,晚饭后,坐了一会儿,然后喝茶,斯成说:“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我那天穿了一件的素色的白棉裙子,细细的蓝白条纹,中袖,因为天气微凉,外面披了件开衫。
我笑嘻嘻的答:“喜欢人就说嘛,别夸衣服。”
斯成脸上神情有点波动。
过了一会儿,他说:“葭豫,我知道和你在一起会好,可没想到有这么好。”
我再也忍不住,探过头去吻他。
双手紧紧地缠绕住他的腰,他身上的浅蓝衬衣,他身上的蔚然气息,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肩上。
我已经不能拥有,我要把这一刻,永远地,永远地记住。
临时前的夜里。
斯成问:“你可否愿意和定中离婚?”
我不敢说话。
我知道,我对不起斯定中,若是我们要结束婚姻,我永远不可能是提出的那一个。
斯成追问:“葭豫?”
我说:“对不起。”
斯成也有点低落:“soy,是我太心急。”
那天夜里,我们辗转反侧,我在天快亮时,抵挡不住困倦睡去,斯成依旧安静地躺在我的身侧,但我知道,他没有睡着。
他睡眠一向不好,亲近的身边人都知道。
但明明前几天晚上,他睡得都很沉。
我依稀记得我还说:“要不要我给你热杯牛奶?”
斯成模糊低沉的声音说:“不用,你睡吧。”
我们第二天一早起来。
斯成要返回城中,赶当日早晨十点钟的会议,他实在太忙。
他留下他的车子给我用,让吴俊夫送我至机场。
我说不用。
斯成坚持要。
我只好答应了,他推开驾驶座的门要下车,在最后一刻,我按住他的手,说:“斯成,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我的神情,又关上了车门。
我说:“谢谢你。”
情绪复杂翻滚着在喉头往上涌,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