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八日,葬礼在市第一殡仪馆举行。
银山集团的副董孙止清先生担任治丧委员会主席,吴俊夫担任秘书长,并和银山集团中的数位高层和几位公关部的高级秘书,与斯家的家人一起打点后事。
老爷子临近过世的那一段时间,斯成忙碌得非常的厉害,白日上班,夜里陪房,一直到老爷子过世的那一夜,他没有一晚不是在病房区里度过的,老爷子葬礼的诸多细节事宜,从殡仪馆的安排,何人撰写悼文,从何人致辞,何人扶灵,到出席葬礼的宾客座位,还有媒体通稿的发布,出殡的路线安排,还有老家的公祭,事无巨细,都得向他逐一请示裁决。
斯家四个兄妹轮流守灵,但斯太太顾惜孩子们的身体,我们都是准时在灵堂前守一两个小时,斯成也一样,每天都按时来,常常他刚刚从灵堂前出去,吴俊夫领着助理已经等在外面奏报事务,有好几次,我看到司机深夜送他从殡仪馆回来,睡下没到两个小时,老家来人,他又不得不起来处理紧急的事情。
到八日出殡时,葬礼办得非常的体面。
老爷子一生在本埠商界横跨近五十年,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传奇,早晨十时开始,众多生前的亲朋好友前来前来吊唁,白色的花篮和挽联摆满了整个殡仪馆的街道。
吴俊夫依旧是影子一样的存在,只是面容多了一丝哀戚的冷漠,他站在斯成的身后,遇到重要的宾客前来吊唁,会低声提点一句,我看到有一位古稀老者,由亲属搀扶而来,斯成尊敬地上前同他握手,然后吴俊夫躬身上前,和我爸爸一道,将他扶进了座位中。
见我露出疑惑之色,斯定中低声对我说:“那是前任商部的最高领导。”
正午十二时时辰一到,遗体送往歌联火化。
斯成站了整整一天。
到下午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已经撑不住,他示意身后的佣人给他拿药,止痛药吞下去也无济于事,斯爽看着他,眼圈哭得红红的:“大哥……”
斯太太看不过眼了,吩咐人给他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下午三点,他坐了一会儿,火化之前家族里的长辈前来吊唁,谷叔远远迎上去:“六叔,大少腿不好,失礼,海涵。”
商业圈子的合作派了不少人过来,吴俊夫上前客气地说:“斯总腿不太好,站了一天了,不好意思。”
等到整个葬礼结束,家人到晚上返回斯家的大宅时,他几乎已经走不动。
邹司机和孟宏辉搀扶着他的双臂,将他送进了车中。
晚上八点,律师在大厅宣布遗嘱,安稳人心为重,拖得太久不好。
我没有出去,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遗嘱一宣布,我跟斯定中的事情,便再也瞒不住。
老爷子生前已经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宣布完遗嘱,家人还一起吃了一顿饭。
我躲在房间里,佣人特地过来传话,说斯太太让我出去吃饭。
我心里知道,将老爷子送走之后,我在斯家已经算是外人,只推说累了。
过了一阵子,斯定中吃完饭回来,敲了敲门然后站在我房间门口,抱着手臂说:“放心,我们俩的事,除了我妈骂了我一顿,人人似乎都乐见其成。”
他说完话,径自去隔壁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累,可是睡不着。
这段时间大家都熬得辛苦,连斯太太一向富态的身形,都瘦了不少,好不容易一切顺顺当当的办妥了,终于能休息,却毫无睡意。
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我回复了妈妈的关心,剩下的,看一眼,把手机关了。
我的爸爸应该不会太高兴,他将会从斯家的律师口中从得知女儿的离婚事宜。
我不在乎,他与方女士的事情,又何时知会过我们姐妹?
我模模糊糊地眯着眼,到深夜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听到斯定中的院子外面有低声的交谈。
我披了件外套站到窗户边,听到谷叔在门口跟斯定中说话:“四少,阿爽小姐在不在你这里?”
斯定中也没睡,声音清清楚楚的:“她今晚在妈妈房间里。”
谷叔声音有点不安:“定文少爷回娘家了,太太身体也不好,我没人商量。”
斯定中说:“怎么了?”
谷叔担心地说:“大少今天一天什么也没吃,斯太太晚上吩咐了,让我差人给他送点宵夜,可是门不开。”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我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斯定中站在门边,对着房间里喊:“你出来一下。”
我只好走了出去。
斯定中对谷叔说:“让葭豫去看看他。”
谷叔望了我一眼,眼光之中有了点儿探究的味道,他神色略有迟疑。
这时斯爽从斯太太那房间走了过来,听到了他们的话,对我说:“小豫儿,去吧。”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答话。
谷叔有点焦急地叫我:“小豫儿?”
我将外衣拢了拢,只好说:“走吧。”
一路穿过重重叠叠的院落,一月初的深宵,天气非常的寒冷,凄冷的寒风在高耸的树影之间呼啸,院子中夜晚落下的树叶凋敝,因为斯宅处在丧期,整幢大院静得庄严肃穆。
我随着谷叔走到了斯成的院落前,我举手敲门,没有人应。
动手推了一下,院门紧闭,从里面锁住了。
我跟谷叔对望了一眼,他在斯家大宅一向过得孤僻,加不久前因为被佣人打扰还发过一顿脾气,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