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些记忆让李宣明白,之所以身处此地,是因为前身进了黑店。
李宣前身是京城一户商豪的外家子,姓程名逸,三十出头。这次受主家之命南下,带着一个仆从,前往尚州上洛郡。
他本是要替主家回收去年拖延的旧账,并且交代今年的安排,顺带敲打那些惫懒庄户。
可惜他路过蓝田郊外,夜间下榻客栈时,竟然被mí_yào迷晕,醒来就身处牢房。
衣服银子全被扒光,只剩下薄薄一层贴身长衣,还留在身上。
那个平时有些小精明的仆从,必然已凶多吉少。
这件事看似简单,似乎只是一个黑店掳掠事件。可细细一想,又处处透漏着诡异。
自己不过是一个外家子,平时甚少得罪旁人,为何会无缘无故遭人暗算,还被困囚在这?
更令人惊讶的是,地下室里藏着这么多人。蓝田县如今已是京兆郡,距离京府皇城近在咫尺,竟有人能在这,大摇大摆开了一家黑店。
刚才匆匆一瞥,看地下室这些被囚禁的人,明显不在少数。
这样一个凶残地方,又失踪这么多人,没能引起官府注意不说,竟然还能公然存在于皇城天子脚下,实在是令人费解。
当今皇帝杨坚,乃是开国天子。隋朝新立不过数年,皇帝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他在位这几年,朝堂还算清明。
何况南陈已灭,流窜在外的残余部将,都是土鸡瓦狗,藏躲在江南山林,翻不起大浪。
当今天下百业待兴,一国之势,犹如朝阳出海。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天子脚下,竟正在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有违常理。
凭李宣现在的身份,不敢多想这些事深处的阴暗诡谲,为今之计,只有寻找机会尽快脱身出去。
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穿越而来的时间,至少避开了十年前那些不堪的乱世。
脱身出去后,凭着自己的先知先觉,只要小心经营,起码能安渡一生。
只不过,身后是坚硬的花岗岩石壁,面前是比胳膊还粗的木栅。
不知为何,自己这幅身躯僵硬无力,丝毫动弹不得,这种情况下挪动都十分艰难,想要逃走,谈何容易?
“踏、踏、踏——”
脚步声一声声靠近,几乎已来到隔壁。纵使李宣已经死过一次,可此时仍旧有些紧张。
他怕被瞧出了端倪,身体微微绷紧,暗暗希望这人不是冲自己来的,他不想再一次经历那种死亡的痛苦。
旁边那些被囚禁的人,不约而同进入缄默状态。
显然,他们之前一定遭遇过某种事,此刻才同时沉寂,这种行为已经透漏出凶险。
李宣闭着眼,心神紧绷。如果来者真是冲自己而来,恐怕自己是在劫难逃。
虽看不到外面的动静。但隔着眼皮,仍可以感应到微弱火光的接近。
灯火和脚步声,最终同时停在李宣所处的牢门外。
这一刻,李宣心弦猛地高高跳起,脑海瞬间空白一片,双耳只能听见来人的脚步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牢门外究竟是谁?他想干什么?
就在他紧张万分的时候,来者一言未发,“嗵”的一声,向室内扔进了某个东西,直直掉落在李宣身边。
而后烛台被放在室外的桌子上,脚步声又顺着原路折出去,渐行渐远,室内重新恢复先前的此起彼伏的咳嗽和呻-吟!
唯独多了一盏烛台,为黑暗浑浊的地下室,带来一丝光辉。
“哐当——”尽头传来一道重重的闭门声后,那人离开了。
李宣猛地睁眼,看向一旁,旁边是一笼吃剩下的馒头和饭菜?还有一葫芦水?
李宣暗自疑惑,这是干什么?专门进来给自己送剩饭剩菜?
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不过眼下,想太多无益。
自己这幅身体已经进入脱水状态,需要尽快补充一些水。
不然还没饿死,就先渴死了,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于是用尽力气,挣扎着伸手,探向那壶水。他尝试挪动手臂,却浑身无力,难以动弹半分。
“这些饭菜别吃,不过水可以喝。你要是渴了,就点点头,我喂你一点——”
一个年幼而又异乎平稳的声音,忽的在李宣身旁那个阴暗拐角处传来。
刚才视线黑暗不明,一直没注意到那。
听到声音,李宣神情一怔,略微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拐角处,正有一个浑身裹着破烂黑布的矮小少年,缩在阴暗里,注视着李宣。
只看了一眼,李宣便放下心来。
这人和自己关在一起,看来也是沦落之辈。自己先前昏迷这么久,对方没有半点动静,想来不是坏人。
李宣此刻喉咙干裂的快要出血,既然有人愿意帮助,何乐而不为,闻声连忙点点头,发出嘶哑的声音:“谢谢——”
那矮小少年匍匐着爬起,捡过水壶,凑了过来。
待到近处,李宣注意到少年满脸污秽,头发泥泞打结,已经看不出原本相貌。
对方浑身裹在破烂黑布中,看似有些时候了。
看这人身形,放在前世,也就是十多岁出头的小孩,为何也会被囚禁在这?
小孩将水壶送到李宣嘴边,一丝清凉冰润流入喉中,立刻缓解了干裂的痛苦。
李宣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背后一身冷汗。不一会儿,身上微微有些发热。
小孩面无表情,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静静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