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泯终于开口问道:“敢问那位藏谷先生,到底是何人?”
听到这个问题,绿凰的手有些停滞,然后才轻声说道:“藏谷先生,老爷请来的私塾先生,学问很大,几个公子都很佩服他,这处小院,便是他的居处。”
一个私塾先生,能让一个目盲女子记挂这么久,想来这两人之间,一定会有些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情。
“藏谷先生脾气好,这对谁都很温和,曹家上下,都很喜欢他。”
绿凰说起这位藏谷先生的时候,嘴角有些笑意,但是脸上却是悲意。
顾泯有些不解。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去等着绿凰煮茶。
有些事情,他觉得不该多问,因为问多了,容易让活着的人伤心。
不多时,茶煮好了,顾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的确算不上什么好茶叶的茶水,然后笑道:“真新鲜。”
只是随便夸赞,可那目盲姑娘却愣住了,她急迫的问道:“公子刚才说什么?”
顾泯不得已,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就看到那目盲女子,悲伤爬满了整张脸。
伤心不已。
顾泯不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目盲姑娘忽然开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顾泯问道:“什么?”
目盲姑娘笑了起来,说是前些年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跟着自家老爷,也就是那位曹老爷子,去拜访藏谷先生,自家老爷不会说南楚官话,只会一些寅州的方言,可藏谷先生不会寅州话,只会南楚官话,于是老爷便要我为他翻译,实际上她自己的官话也不精通,可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不然老爷是不会高兴的。
“结果那天老爷兴致很高,用家乡话说了好些笑话,里面许多家乡的俚语,我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官话说出来,我也是真够笨的。”
目盲姑娘说到这里,忽然改用了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道:“原本觉得这次肯定要被老爷骂了,可没想到藏谷先生忽然看着我说,你告诉我什么时候笑就好了。”
顾泯有些感慨。
等到他再看那目盲姑娘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你说说,藏谷先生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死了?”
顾泯问道:“那位藏谷先生,也是死在南楚边境的?”
目盲姑娘点头道:“和几个少爷是一样的。”
顾泯轻声道:“可他只是个读书人。”
绿凰哭着说道:“可打起仗来,没人管你是不是读书人,藏谷先生只是说,是南楚人,就不能让儿孙们再经历一次脊骨都抬不起来的时光,南楚这三十年,是最为屈辱的三十年,好不容易能把脊骨立起来了,要是再弯下去,就是他们这帮人没能力,是他们的错。”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变成藏谷先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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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泯摇头道:“的确不是他们的错。”
真要说是错了,应该是他的错。
“现在好了,世道真的会越来越好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死在边境了。”
顾泯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这个目盲女子,感觉有太多的对不起。
那是愧疚。
是对南楚百姓的愧疚。
绿凰忽然抬头问道:“公子,你肯定比我懂得多,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藏谷先生要死在边境啊?”
这原本是个多么简单的问题,可这会儿,顾泯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回答。
——
西海之外,那片距离大陆很是遥远的陆地上,这些日子,剑气大作。
有个剑仙,前些日子渡海来到西海之外,来到了那些蛮夷所在的地方,依着那个家伙的想法,是要一人一剑,杀出西海百年的太平光景,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真当出现在西海之外,才发现自己面临的局面,远远要比自己所想的艰难。
他仗剑只杀了一个金阙强者之后,便已经被十来个金阙强者盯上,一路追杀,竟然在短暂时间便对他形成了合围。
这位在大陆上叱咤风云的剑仙,在海外吃了大苦头。
好在他剑道高妙,即便是被那十来个金阙强者盯上,也是迅速的便杀出包围圈,不过而后,他只要想要离开那边,回到西海,便极为费力,好似一张大网被铺成,早就等他钻进来一般。
梁拾遗在这期间,骂娘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可都没作用,该是什么,还得是什么。
这日清晨,被逼着藏在一处山林的梁拾遗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采摘野果子的猴子,这位剑道魁首忍不住骂娘道:“早他娘的知道,肯定就要拉他娘的七八个金阙过来了,到时候老子把这个破地方彻底杀透,也好过如今这般憋屈。”
的确,这一辈子,除去在对女子剑仙的的时候憋屈之外,梁拾遗再也没有这么憋屈过了,可他怎么知道,以前没有的,现在又有了。
真是他娘的,太扯淡。
随手拿过一个野果子,啃了一口,这位大剑仙含糊不清的骂道:“这帮狗日的,真是麻烦。”
他把手里才咬过一口的果子随手一扔,正好落到一棵树上。
有个男人不紧不慢的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看着这位大剑仙,那个男人笑眯眯的开口道:“梁剑仙,到了这会儿,都还硬撑什么,您的剑道高妙,境界更是没人比得上,但这么耗下去,对您来说,到了最后,不也是个死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