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散了,景云瑶身子也好了,章青云自然没有继续留在景府的理由。被景祥隆等人送出府门再与王英俊告别后,章青云和章白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
京师的柳树最多,只望回去这一路,两旁竟是种满了柳树,春日里,带着鹅黄的嫩芽,远远望去嫩绿一片。树下卖小玩意的小贩满头沾着柳絮,明明盛年的一张脸,却一头“白”发,看着甚为有趣。只不过章青云却没什么兴致左右观望,只是低垂着头往回走,看不清神情。章白玉与章青云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心里是在为什么而别扭了。
“我早说过,她不适合你。”章青云是不懂掩饰,而章白玉则是不屑掩饰,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的。
“只要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的。反正自打阿娜妮离世,我早已决定终身不娶。”章青云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望着天上飘着的云朵,一脸让人心疼的落寞。
“你瘦了。”章白玉几步上前,走在章青云身边。小时候他们二人便是这样,因为章白玉不爱说话,性子又闷,章青云便经常在他身侧逗弄着他,他虽心烦,却总也比一个人好些。如今轮到章青云无可奈何,章白玉便也依葫芦画瓢,虽不会说什么逗人的话,但只是他这样的心思,已经足够章青云感动了。
“在景府总不比家里睡的安稳,况且我也思念着阿玛和舍彦谷。”章青云说着,总算露出了笑意,他也不愿章白玉为他担心,虽他是名义上的哥哥,却一直是被章白玉照料着的。
“那你明日还去药房做什么大夫吗?阿玛可是一心盼着你进太医院的,毕竟宫里当差总也好照顾些。”章白玉再一次传达了阿桂的意思。
只是章青云却吃了秤砣铁了心。立即摇头道,“你也不必多加劝解了,我实在不喜欢太被约束,更不愿理宫里的繁文缛节。对我来说,给皇上、贵妃瞧病还不如给贫苦百姓瞧病来的好……”
“万一这话让别人听去,你死一万次都不够,”章白玉立即白了章青云一眼,其实他早便知道了章青云的答案,但却仍想留住他,只是如今听章青云这样直白的说辞。他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在宫中生存,便只摇头道,“胸无大志。我会与阿玛说。安心当你的坐诊大夫去吧。”
“舍彦谷向来深得我心。”章青云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景泽岚心智如孩童一般,在见了寒烟后又是鼓掌又是欢唱的,样子高兴极了。一年多的滋补,景泽岚如今已是身强体壮的三尺男儿。这样绕着矮他一头半的寒烟又唱又跳,情景还真是甚为怪异。景云瑶却一直激动的捂着嘴,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这会子松柏苑前院唯有她三人,也没有外人在,也就不需要在意他人眼光了。
“二少爷,二少爷。好了,奴婢回来了,奴婢又回来照顾您了。”寒烟抬袖抹着泪。跟着不停绕着她的景泽岚一起转圈圈。
好不容易安顿了兴奋过度的景泽岚,景云瑶方才拉着寒烟到了重建好却一直空着的厢房。让寒烟亲自推开门后,她迎面便是一面黑漆百宝嵌小插屏,最出彩之处,便是那屏心是以螺钿、象牙、玉石和玛瑙镶嵌成佛手、菊花及红叶。栩栩如生的样子好看极了;这厢房是东厢之中最大的一间,中间儿放着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配四个圆凳;最靠西角是个红木嵌玉五扇屏风,寒烟正纳闷为何这里会有这样大的屏风时候,景云瑶神秘一笑,又拉着她的手绕过屏风,原来竟是一个大半人高的木桶陈设此处。寒烟紧紧咬出嘴唇,就要出了血,她热泪盈眶的望着景云瑶,哽咽道,“大姑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万死难报深恩。”
“说什么死不死的,好不晦气,”景云瑶拍了拍寒烟的手,帮她擦擦眼泪道,“寒烟,你为我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我怎能不好生补偿一下。况且我之前便说过,若有朝一日哥哥得以身子康健,我定要将你许给他做个小妾的。”
说到这里,寒烟的小脸蓦地通红,低垂下头,又使劲的蹭了蹭眼睛,方才不哭了。景云瑶又带她看了看靠墙边的黄花梨雕云龙纹四件柜,以及她亲自挑选的红木雕葫芦架子床。这床以红木制成,床面编软屉,下用两只与床屉等宽的床柜支撑;正面装门围,楣板、花牙及门框内均以透雕手法刻葫芦纹;裙板圆形开光,镶仕女图画心,床顶镶各式折枝花卉。床上褥垫面皆以极好的丝绸制成,寒烟不停摩挲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说了。
这厢房中,陈设与景云瑶卧房不相上下,当初景云瑶留着这厢房,就是给寒烟住的,以显示自己对她的重视和她在松柏苑丫头之中的地位。见寒烟立在床前,眼泪又打转儿了,景云瑶连忙摇手说道,“可不许哭,我还有礼物相赠呢。”
“奴婢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怎能住这样好的厢房,还无功就收了大姑娘的礼物呢……”寒烟已经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许和我闹这虚假式子,我说给你,就是给你,况且没有谁是卑贱的,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贵重。好生等着便是。”景云瑶说着,几步便出了厢房。寒烟有些忐忑的坐在圆凳上,望着桌上的如意纹紫砂茶壶套件,便知这都是景云瑶亲手挑选的。一念及此,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又泛滥了。饶是景府的姑娘们,房间也不过如此了吧。景云瑶给自己这样的恩宠,自己怎能不涌泉相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