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说。”
阿大点头,在林美依对面坐下,不过杨青青屋里的绣花凳对他来说有点小,坐得没安全感,最后又干脆站了起来,将自己在城墙下看到的情况缓缓道来。
“朱老四买通了官差,明目张胆在城下用米换人,只要女人和孩子,十斤换个女人,五斤换个孩子,他挑得很,长得不好的都不要,一看就知道这些女人和孩子不会被送到什么好去处。”
“就这,还有人折价求着他收下。”阿大满脸唏嘘,可他知道,这世道就是这样的。
林美依倒茶抿了一口,语气淡淡:“只要能进城就有吃的,有吃的就能活着,不给米都有人肯卖。”
阿大继续说:“灾民在城外扎营了,这日头烈,没地方躲太阳人能被晒死,有人生病,有人死了,官差们不敢离开城门太远,没人管,那些死尸就丢在路边,太阳暴晒之下,都臭了。”
“主子,你说会不会爆发瘟疫啊?”阿大担忧问。
他以前好歹跟过当官的,也有些见识,早些年路过一个染了瘟疫的小村,全村人都死绝了,那惨烈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林美依摇头,她也不知道,但她希望瘟疫不要发生。
“县令没做什么吗?”林美依问。
阿大想了想,点头:“有!县令大人亲自带着衙役们,挨家挨户募捐。哦,还有城里的大夫都被叫到县衙大堂去了,好像要商议什么。”
“募捐效果怎么样?”林美依好奇问。
阿大摇头,“不怎么样,好的钱,这还是县令大人亲自去呢,那些有钱的商人就这般,啧!”
“主子给我的银子还剩下些,我都捐了半两,那些有钱的商人却一毛不拔,真是的,也不怕到时候这城守不住,他们也要遭殃?”阿大愤愤不平。
林美依的注意力却在城里大夫们身上,县令召集大夫,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防疫?
林美依让阿大先回绣坊去,杨府后院都是女眷,他不好在这呆着。
当然,这样也方便阿大去打探消息。
送走阿大,林美依从后门悄悄摸到县衙大堂背后,她要看看县令召集城里大夫做什么。
没想到,她真的猜对了。
透过门板上的缝隙,她看到县令和县里的文书正坐在大堂上,堂下站着县城里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大夫,共七人。
七人围在一起,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指着小册子介绍,
“这份防疫手册是老夫爷爷传下来的,抄的是太医院王老太医,根据女皇陛下亲口描述写下来的瘟疫防御及治疗方案。”
“今日泸县有难,县令大人特命我等在此共同商议城外灾民瘟疫防控一事,老夫便将这本手册拿出,供大家参考,略尽绵薄之力。”
言罢,双手捧起,呈给杨县令,请他翻看,同时解释:“书上说,瘟疫控制,主要在于防和控,防便是预防,城外灾民聚集,污渍积攒也不清理,这种环境最容易引发瘟疫”
听着从大堂里传来的话,林美依颇有种时空交错的混乱感,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对大周那位神秘的女帝深感敬佩。
这位女帝到底是学什么的?怎么感觉她十项全能,什么都懂?
不过有这本防疫手册在,她觉得泸县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悄悄的来,又悄悄的回,县衙所有官差都在南北两城看守,县衙里空荡荡的,林美依完全没有被发现。
不过她现在要去告诉秋掌柜,泸县还可以,要相信它!
……
在县衙后院混吃混喝的日子还是比较惬意的,除了没有新鲜蔬菜,每天都吃白粥伴酱菜这一点外,其他的都挺好。
哦,对了,晚上睡觉越来越不安生了,城外灾民从每天一闹,变成了每天早中晚三闹。
因为一日两顿的白粥已经变成了一日一顿。
城里的有钱人们依然夜夜笙歌,阿大回来说,朱老四最近那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八斤米买的女人,梳洗打扮打扮,转手就能买十五两,简直爆赚。
别家也想学他,还把米价提高到十斤,准备干一票。
可惜,出身未捷身先死,敢从他朱老四嘴里抢肉吃,简直是找死。
朱老四强横的将这些散家全部摁在地上一顿摩擦,再没人敢从他嘴里抢食。
县令带领的募捐队现在已经不在街上游荡,而是开始登门,到那些院外老爷家中蹭吃蹭喝。
就连王夫人和杨青青也一起加入,现在每天醒来,院子里就只剩下林美依一个人。
到了六月初十这天,县令大人一直没有起色的募捐事业突然迎来业绩巅峰,听说是得到高人指点,用了一些对县令大人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便利,换来了大批募捐。
林美依出去一打听,意料之中,那神秘高人就是王菀。
没想到,她一直都在城内。
不过这对泸县来说是好事,对商家和王菀来说,也是好事,双赢嘛。
林美依折着树叶玩,无聊得不知要做什么时,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拍得“噼里啪啦”响。
“主子!不好了!”
是阿大的声音。
林美依立马丢掉手里的树叶,起身打开院门,就见阿大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禀报道:
“不好了,城外灾民暴动,出人命了!”
阿大话音刚落,林美依便听见南城门方向传来“咚咚咚”,一声高过一声的闷响,心中一凛,凝神侧耳细听,像是重物击打在木门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