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青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触了霉头,八幡晴美刚死了爹心情不好,可能要放大招找他麻烦了。
然而并不是,丧事第一天回到家,晴美谈的是八幡家未来的路怎么走。
这格局太大了,令人佩服。
毕竟父亲死了,必须独自支撑家族了,她的心里恐怕也很慌。
其实苏长青一开始就明白不可能是逼婚,八幡家族的身份特殊,八幡晴美不能嫁给外国人,无论是政府还是民众都不可能答应这个。
政府一直想要收回富士山,官司已经打了二十多年,到现在也还没结束,八幡晴美如果真要嫁给外国人,恐怕就得承诺放弃这座山,甚至浅间神社的经营权都得出售。
这都是很严肃的事,苏长青和她的交往早就被有关部门掌握了,八幡晴美在接管家族时肯定已经作出承诺,不可能现在变卦乱来,这可不是情侣间可以玩的游戏。
不逼婚却可以逼其他的,比如忠诚、承诺未来等等,苏长青一身毛病什么都可以找茬。
现在看来想多了,八幡晴美还比较有正事。
关于八幡家的未来,一个月多月前苏长青来东京时,八幡晴美就已经和他探讨过浅间神社的发展问题。
她当时倒是没说父亲快不行了,不过八幡空部常年病弱,家里人心里多少也都有点数。
日本战后神社法人化,族长权威下降,接着家族内部股份化了,八幡家族三百多年的团结与忠诚开始面临利益的考验,而后就开始乱套,尤其是晴美爷爷死后,已经接近分崩离析。
八幡晴美接管家族后,不惜代价将其他成员手中的神社股份高价买下,解决了困扰多年的分家问题。
然后她又在苏长青的指导下将大量神社抵押贷款并兑换成美元,等到日元大幅贬值后再将贷款结清,进而彻底解决了神社负债经营问题,目前发展态势不错。
不过晴美并不满意,她说浅间神社目前在全日本拥有一千二百多座神社,绝大部分在东京。
“这些神社的相当部分没有收入,处于亏损状态。”
“战后浅间神社为了扩大影响一直在扩张,东京的八百多座神社中相当部分的主体是富士冢,其实只是占了块地方,并没有充分经营。”
所谓富士冢是指仿造富士山建造的人工迷你富士山,像个大坟墓似的耸立在东京各处。
日本最具权势的是伊势神宫,数量最多的是稻荷大社,浅间神社综合排名进不了前五,不过却拥有一个独特的优势,那就是利用富士山崇拜做生意。
日本人有富士山情结,热衷于祭祀富士山或代表富士山的浅间大神,而祭祀浅间大神是浅间神社的专利,这里面有很多生意可以挖掘。
八幡家族从一百六十多年前开始,就在神社里设置了一个职务叫富士讲,其实就是个宣传员,开始反复对民众灌输攀登富士山可以近距离求浅间大神保平安。
这个工作做得很成功,从江户时代起日本人就开始热衷于攀爬富士山,顺便参拜富士山浅间本宫大社,撒币祈福许愿。
不过当时认为妇人不洁,规定只有男人才能爬富士山。
另外那个年代爬富士山也挺麻烦,从东京去一趟来回得三四天,挺影响赚钱谋生,毕竟大神不管吃饭问题。
所以为了满足信众家边就有富士山可攀爬参拜的愿望,同时也能让广大没资格爬山的妇女也过过瘾,一百多年来八幡家族除了修建正规神社,还仿照富士山堆了不少富士冢。
冢的主体就是个假山,大多数可以爬上去,通常还配个小小的神殿,方便信众投钱。
然而随着时代进步,交通便利旅游业兴起,这些富士冢渐渐失去了意义,如果不能成为当地有纪念意义的景点,基本就废了。
八幡晴美说:“虽然宗教法人的土地是免税的,然而这些富士冢以及亏损神社的维护需要花费大量资金,这是看不到希望的投入,我想结束。”
她补充了一句:“父亲生前不同意处理富士冢和亏损神社,而又想不出其他出路,现在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妥善处理了。”
而且还说:“都什么时代了,在信仰上赚钱终将被抛弃,八幡家得慢慢转型,不能再主要依赖神社业务了。”
不愧是加入过日共的,多少受到些影响,这见识甩她百分之九十九同胞两条街。
然而神社与信众之间的关系很类似情侣,你让我爱上了你,那你就得负责。
苏长青默默地听晴美说,脑海里流淌着一首口水歌:“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信众如果知道家边上的神社或者富士冢要拆除,恐怕不仅仅是掉眼泪那么简单。
苏长青曾经看过一份日本人作出的关于东亚三国游客的报告,主要是调查投诉问题的。
得出的结论很出乎意料,中日韩三国游客中,日本游客是最喜欢投诉的,事后找麻烦打差评的概率也最高。
八幡晴美也知道不容易:“这些富士冢存在太久了,有的已经一百多年,融入了附近社区的生活,如果拆掉卖地很可能会引起政府和民众的双重反弹。”
要处理这个问题的确不容易,苏长青说得慎重考虑才能提建议,于是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晚上八幡晴美回来,苏长青建议她将亏损需要拆除的神社和富士冢列个清单,向政府申请津贴。
八幡晴美不太以为然:“日本现在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