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傻装得好也是要靠才情的;他必须窥伺被他所取笑的人们的心情,了解他们的身份,还得看准了时机;然后像窥伺眼前每一只鸟雀的野鹰一样,每个机会都不放松。这是一种和聪明人的艺术一样艰难的工作。
——莎士比亚
==========================================================================================================
“塞姬——!”
海水汹汹,一层一层叠峦冲击。
沃尔夫朝着船身外探去半个身子,想要抓住妹妹的身影,可还是晚了几步。等他反应过来,樱桃小姐已经犹如落崖的惊鸿,飞了出去,从十几米高的甲板上坠下,和梁小夏一起砸入海中。
他咬得槽牙出血,在甲板上左右踱步,犹豫不决。来回走了三圈后,差点被一只滑溜溜的鱼绊倒,望着身后紧追不舍,已经快逼到眼前的水浪,内心复杂得要将自己压死。
船一直都没停过,如一把破浪尖刀插在黑色的天地间,笔直向前,甩开意外落水的两人,在水面上劈浪,拖出一条长长的银白尾巴。
梁小夏落水时,斯文没有喊,她落水后,斯文也没有大惊失色,只从容地脱掉自己的鞋子,摆在一边,纵身一跃,落入海中。
在斯文身后,牛头人还抱着他的大斧子,跟着也跳入水中。
又是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投入水中。惹得沃尔夫的脚步一顿,终究没再做什么,走回自己的船长室。
直到此刻,沃尔夫才看清自己,他将自己的商业帝国打造得成功无比,前呼后拥,攥着千万家财,看似风光。可骨子里,依旧是一个懦弱的凡人,胆小。怕死,谨慎。他的自信,根本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此刻他失去了妹妹。也许下一刻,他还会失去自己的生命。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想多活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斗志已无,能够支持他的。也只剩下空洞的“船长责任”,支撑他的躯体。沃尔夫最后看了一眼黑蓝色的海水,细腻的泡沫下再无妹妹的身影。他拖着瞬间苍老的背影,默默走下甲板。
海水又黑又冷,乱流丛生。
梁小夏在被樱桃小姐推搡的瞬间,反手抓住对方的胳膊。使挣脱不开的樱桃小姐和她一齐掉入海里。在落水前,才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入目是一片黑,大量气泡纷乱地从眼前划过。她扑腾着身子,沉沉砸入海里,一时间分不清东西南北,还呛了好几口又咸又苦的水。
海流卷着她,任梁小夏无论如何划水。都不能前进半分,她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一小方手帕。随波逐流,只露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在水面上,一刻不停地被水浪冲击口鼻,呼吸困难。
离梁小夏不远,樱桃小姐躺在水中,双手张开,暗红色衣裙被泡得像一枚巨大的水母,裙摆绽出圆润的弧度,在黑色的怀抱中缓慢下沉。
她还没死,只是入水的时候是后脑勺先落,晕过去了而已,她看得很清楚。
梁小夏咬着下嘴唇,看着樱桃小姐在水中越沉越模糊的身影,最后还是一扎猛子,向她游去。
说到底,樱桃小姐不过是一个太过偏激的女子,罪不至死,只是对哥哥的在乎程度太高,对她的敌意太强。她本质上,还是个好女孩,一个在风浪来临时,仍然顶着风大神喊叫,战胜恐惧照顾乘客的好姑娘。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一时冲动犯过错呢?不过是陷在情感里,看不清自己才做傻事。
还有沃尔夫的事情,梁小夏不明白,沃尔夫从哪里来的自信,对她信赖到能够把身家性命全部托付。她在沃尔夫面前展现的,不过是一个厉害的弓箭手加半吊子药剂师水平,并不是海上生存之王啊?
也怪不得樱桃小姐激动,任谁突然要把全部家当交给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她不喜欢的连人都算不上的外人,都会激动得跳脚吧?
算了,能救就救吧。
梁小夏理完思绪,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了一下,脱掉身上罩着的长袍,反身潜入海中。
她左手揪住樱桃小姐如水藻一样在水中散开的长发,也不管她疼不疼,拎着她的头皮将她拖出海面。之后单手搂着她背后,穿过她的腋下,将樱桃小姐从下沉的水里拉了起来,将她放在提前准备好的木板上。长长喘了一口气。
“呼,大海里游泳果然累人。”
隐约感觉了一下斯文存在的位置,梁小夏看准一个方向,划水游去。
主仆契约,是她在海上唯一的导航,天地颠覆,也只有斯文的位置,能给她一个大概的预感。
她得赶快在海啸摧毁一切前找到他,否则只得和樱桃小姐两人上演存活率低得吓人的泰坦尼克。
幸好,斯文并未让她等太久。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在水中泅游的小点,啊,不,是两个。
斯文衣衫湿透,不停地在向她滑动,眼镜又不见了,容色焦急地游到梁小夏面前,复又展颜。
“你怎么跳下来了?我还指望着你劫持沃尔夫的船来救我呢!”梁小夏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命苦啊,签了主仆契约,我这条小命可是悬在你身上的。主人不爱惜,我也只能多担待些了。”
斯文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拉过梁小夏怀里的樱桃小姐,推入牛头人怀里,自己则半抱着梁小夏游起来。
梁小夏也没客气,靠在斯文身上,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