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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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热得关节疼痛,皮肤发烫,脑子里浆糊一样乱成一团,背后出了一层汗,黏黏地将衣服和皮肤粘连起来,很不舒服。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不断上涌,弄得她想打嗝,想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好像她之前吃过的面包,喝过的水都在造反,都想从她的嘴里再跑出去。
即使是这样,她还觉得饥饿,想要吃东西压下身体的不适,肚子里拧巴成一团,难以忍受。
手握成拳,下意识抵在身体疼痛的地方,整个人缩成了对虾,在褐色粗劣的长袍下,一身晶莹的粉红。
“难受…”
梁小夏磨了磨牙,抬起一双湿漉漉的,蕴着泪光的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祈求地看着镜月。一双翡翠色瞳孔明亮清晰,流过七彩波动的光,莹白耀眼。实际上,她双眼根本没有焦点,视线中迷蒙一片。
她脸蛋涨得绯红,腻着一层薄薄的汗和白色血液,头发上沾着脏脏的沙土,嘴巴一撅一撅,可怜无比,抬着脑袋直哼哼。
镜月伸手搭在她额头上,手心传来的温度烫得吓人,手底下的小精灵缩了缩。发出哭泣般含混不清的呓语。
小精灵圆润而玲珑的曲线贴在他胸前,还在不停蹭着,柔软得他想叹息。
嫩滑的小手,连着小臂环在他肩膀上,细长的手指抱着他的颈后,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抠破他脖子后的皮肤,又让他觉得心疼。
淡色长发落在他身上,光元素带着精灵特有的青草味道,和海洋的味道混在一起,包裹他。萦绕在他的鼻尖,想要他窒息。
也许,他应该考虑完全封闭掉自己的感官。
镜月闭上眼睛。头仰得很高,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体两旁,有些无奈,沉默了许久。最后,舌尖抵着牙根。清晰而决断地说道:
“脱衣服。”
梁小夏哼了一声,她烧得难受,脑子不太清楚,却还有些基本的底线。勉强撑起小脑袋,闪亮的双眼盯着镜月深蓝色的瞳孔,从其中倒映的自己的脸中。仿佛找到了能够和他抗衡的力量,她撅着嘴,再无平时沉稳而聪敏的样子。无理取闹地对着镜月嚷嚷到:
“想占我便宜,没门!….流氓!老sè_láng!变态!连小孩都不放过。”
这句话,再不是她的家乡语言,而是地道的上古精灵语,原汁原味。腔足音正,字字清晰。
所以镜月百分之一百是听懂了的。
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只是身体的肌肉一瞬间绷得更紧了。
梁小夏还没说够,她双手紧捏自己袍子的衣领,又有些委屈地看着镜月:“你活了几千年,肯定见过不少美女了吧?又看我做什么,我身材不好,长得也不漂亮,你总缠着我做什么,又对人爱理不理的。成天板着张死人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口无遮拦,婆婆妈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顾及镜月越来越黑化的脸色。
“呜呜,我知道,你打心底里是瞧不起我的。要不是我有墨门的杀戮左眼,要不是我从遗迹里发现了你,你别无选择,是不会和我做交易的。我没你漂亮,没你出身高贵,也没你知识渊博举止文雅,我什么都不懂,呜呜,我还没你高…我不要你施舍般的可怜…呃….呕——”
梁小夏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镜月一身,他纯色的衬衫胸口上,沾满了污秽,让镜月一瞬间变得愤怒无比。
她在做什么?竟敢如此侮辱一个耀精灵!
疯狂的气流以他为原点,急速向四周荡开,吹得绿草倒伏,压得梁小夏喘不过气。
深蓝色眼眸一瞬间幽暗寒冽,镜月捏紧了双拳,极力忍耐。
那双手,在他看到梁小夏仍然手捂腹部,软弱而坚持不懈地污染他的衬衫时,松懈下来。
梁小夏双手抵在胸口,直到吐得干干净净,才坐直起来,用袖子抹了抹嘴,满脸泪水,身子一抖一抖,无声的哭泣。
“我热…”
杏眼雾蒙蒙的,泪痕一道一道从眼角滚落,泪水都滴到嘴角了,粘在粉红色唇瓣上,亮晶晶的,晕染得更加鲜艳娇嫩,细小的白牙相互摩擦,咬着下唇瓣,像是极力忍耐痛苦。
她哭得并不惊天动地,也不伤心难过,却是第一次看起来,如此楚楚可怜,让人猛然意识到,她还是一朵娇弱的,需要呵护的花朵。
她总是太聪明,太沉稳,将事情都揽着自己扛,不到万不得已,总是不会开口。她不习惯依靠别人,只喜欢自己解决问题。
她习惯于照顾别人,不习惯被人照顾。
这一张哭得委屈、难受,极力克制压抑的脸,使镜月猛然想起,算上在生息之种里繁育的七年,她今年不过才三十岁不到。
连幼年的一半都没度过,心智已成熟堪比二百岁的成年精灵了。
一个不爱编花环,不爱跳舞,很少玩乐,除了看书就是在练弓研究的精灵。
唯一算得上是爱好的,也不过是偶尔休息时,喝上一口味道特别的清茶。
她伪装得太好了,以至于镜月从没见过她如此真正小孩的样子,会撒娇,会闹腾,会哭泣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到不可理喻。
镜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