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大地上呼吸行动的生物当中,人类是大地所生的最软弱无能的;当上天给他们勇力,使他们手脚灵敏的时候,他们从不想将来会遭到不幸;可是当幸福天神们降下悲惨命运的时候,他们也只好忍受苦难。
——《奥德赛》荷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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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外面的世界,白雾弥漫。
旅店里面,一股看不见的白雾也开始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缓缓沿着灵魂外的空气向内侵蚀与繁殖——它们名为恐惧、焦躁与迷茫。
千鹤与旅店老板之间的冲突与挑衅,米伊戈尔随从们的离开,地苔矮人每隔一会儿就向紧闭大门的张望……冰冷的迷雾就像一张水上洒落的大网,将他们都圈在其中捕捉,缓慢收紧网口,任由愤怒的挣扎与惶恐的乱窜。
若这世间有什么比死还可怕,那便是未知了,很不幸梁小夏她们遇到的还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种未知,困顿而无法探索,只能被动承受的未知。
米伊戈尔的随从离开旅馆走入迷雾后,外面既没有爆炸声传来,也没有激烈的打斗与碰撞声…事实上,什么声音都没有,连他们的靴子踢在黑石板上的走路声都没有。
进入迷雾的人,就像一把消失在海洋中的沙砾,无声无息地被波浪卷走,再无音讯。
“已经四个小时了,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千鹤打了个冷颤,眼看着旅店黑色的大门板下的缝隙爬上一层细细的白霜,开始控制不住地焦躁:“夏尔。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咱们迟早会冻死在里面的。”
梁小夏中断了与地苔矮人随意亲和的聊天,挨着千鹤身边坐下,胳膊紧靠着,将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他。
活着的生命触碰冰冷灵魂时,带来的感觉总是炽热灼烧得让灵魂之体难以承受,现在挨着梁小夏的胳膊,千鹤却觉得她像一汪冬日的温泉,暖融融向周围散发着安宁的温暖。整个冻得僵硬的灵魂也跟着终于恢复过来。
身边的女声很缓,空灵冷清的味道,带着精灵独有的沉稳与笃定。一点一滴安抚着千鹤焦躁的心情。
“每一棵遮天蔽日的杉树与栎树,都不是一日长成的…慢慢地生长,根系愈深,将泥土一步步固牢,树干更加粗壮。枝叶繁茂,才有可能抵挡住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这是只有精灵才会说出的话,也成功地使同样有精灵血统的千鹤终于从焦躁的等待中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我们为什么不出去看看?也许那怪物真的不存在,或者已经走了。那几个随从一直没有声音,说不定早就从迷雾中走出去了。”
“也有可能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人干掉了。”旅馆老板突然插上这么一句话,冷哼着讽刺千鹤的无知。
其实,千鹤提出的未尝不是个方法。可梁小夏还记得她的那只灵魂之箭是怎么消失的,和冒险地亲自出去探寻相比,她更加倾向守住固有优势。
被困在屋子里有什么优势?
白雾徘徊在门外无法进入,就是优势之一,否则她们早就被大雾吞噬且冻死了。那从未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怪物似乎也倾向于隐藏在迷雾之中。而不是暴力破门而入,也是她们可以固守的地方。再加上。除了梁小夏外,其余店里的人不是骷髅就是灵魂体,没有吃喝的需求,不说在旅店中被困一两个月,就是困上一二百年都没问题,只要待在黑色砖石以内,耐得住寂寞等待下去,她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危险。
而那冰冷的白雾如果不是某种自然现象,属于某种人为结果的话,便不可能真的长久下去。
旅店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是看清这点了,所以尽管心里不耐,都还是默默忍耐下来了,不过真正将自身优势看得一清二楚的,梁小夏估计只有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加卢斯,还有坐在柜台边慢慢擦着桌子,看似暴躁又傲慢的旅店老板。
“加卢斯,我想问个问题,你知道第九区的领主,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吗?”
梁小夏的提问有点奇怪,不问能力、不问实力、甚至连姓名都不问,单问领主的个性。不过加卢斯很快便明白她的想法,回问到:“你所想的,是我所想的那样吗?”
“是的,就是那样。在死亡之海内的几百年清算下来,我真正得罪过却还没理清楚的,就那么一个。”
“如果对方不是冲着你来的呢?”
“如果真不是冲我来的就好了…”梁小夏喃喃着。
加卢斯明白梁小夏为什么会这么问,外面的迷雾若是萝卜特弄出来的,梁小夏决计是无法与其抗衡,杀死血腥大君的分身虽说是她实力和计谋的双重作用,可真正盘算起来,意外的成分也不小。但若领主亲自出动,只要施展出他的冰冻之力,将整个小镇的灵魂全都冻死,梁小夏就没法抗衡。
所以她必须得借助外力,指望第九区的领主会出面料理现下的争端,毕竟,一个区的领主跨过遥远的距离来到另一个区,玩这么一出,可以被视作一定程度上的挑衅。
这时候,第九区的领主是什么性格,就很关键了。如果领主本身慵懒而不在乎这些事情,任由其他领主在自己地盘上乱整,梁小夏就没了指望,如果领主恰是个脾气火爆,容不得挑衅的性子……
至于领主实力,梁小夏问都没问,统管着居民都像恶魔一样强大的第九区领主,会没实力?